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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来听一位医生的故事:
保罗·卡拉尼什是位前途光明的神经外科医生,三十多岁,职业生涯刚到达一个高峰:各种关键的手术他都做的很熟练了,他的研究获得了业内各种最高奖项,工作邀请从全国各地雪片般飞来。
但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他的体重开始下降,背上疼痛难忍,CT扫描显示:他的肺上布满了数不清的肿瘤,脊柱变形,一整片肺叶被侵蚀。
保罗被确诊肺癌,36岁,癌症晚期,像一辆快要到达终点的赛车脱出了轨道,撞得破碎。
在做医学生的时候,保罗解剖过尸体,手术刀拉开皮肤就像拉开一个顺滑的拉链,他看到了皮肤包裹之下本无从得见的筋骨。
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保罗第一次见证出生,也是第一次见证死亡:医生做紧急剖腹产从产妇的子宫里拉出了两个婴儿,浑身发紫,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像过早掉出窝的小鸟,他们没能坚持过二十四个小时。
当住院医生的时候,保罗选择了神经外科,用思维、眼睛、双手和手术刀,直面大脑,这个决定了人类生命意义的复杂器官。
在一次次手术中,在和病人对话中,在数不清多少次见证生和死中。
保罗意识到,在给病人的脑部做手术之前,必须首先了解他的思想:他的个性,他的价值观,他为了什么活着,要遭遇什么样的灾难,才能合理地终止这条生命。
手术也有过失败,支撑他继续下去的秘诀在于,明白从发牌的那刻起,你已必输无疑,你会手滑,你会判断失误,但即便如此也要拼尽全力为病人奋战到底。你永远无法到达完美的境地,但通过不懈的努力奋斗和追求,你能看见那无限接近完美的渐进曲线。
但是命运的转折,让保罗从一个医生变成了一个病人,他有过措手不及、慌张忙乱:
留下妻子一个人怎么办?该不该要个孩子?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活多久?
主治医生问他:做手术对你来说重要吗?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他回答:嗯,是啊,我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为这个做准备。
死亡临近的事实虽然让他坐立不安,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绕道而活。
这个时候,他还有力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和妻子决定要个孩子,因为在吃药,就做了试管婴儿。
他回到了手术室,边治疗边工作,他的双手重新熟练起来,力量继续回升,操作手术的流畅性和技巧也渐渐重回巅峰,能够操纵和调整哪些只有几微米细的血管,又不造成任何伤害。
回归正常生活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一个新的肿瘤出现了,填满了他的右肺中叶。
做完最后一台手术,他开始接受化疗,期间因为病情恶化,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星期。
妻子生产时,产房里支了一张简易床,他躺在上面,陪着妻子经历生产的最后时刻,亲眼看见女儿出生。
保罗的生命在渐渐消亡,新的生命也在慢慢成长,他写了一封信,给自己的女儿卡迪:
在往后的生命中,你会有很多时刻,要去回顾自己的过去,罗列出你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对这个世界的意义。我衷心希冀,遇到这样的时刻,你一定不要忘了,你曾经让一个将死之人的余生充满了欢乐。在你到来之前的岁月,我对这种欢乐一无所知。我不奢求这样的欢乐永无止境,只觉得平和喜乐,心满意足。
此时此刻的当下,这是我生命中最重大的事。
他把自己的这些经历和思考写成了一本书,名字很好听,《当呼吸化为空气》。
保罗让我们看到了死亡,也让我们看到了生的意义。
徐车长
死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