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大小先后的礼节

古人面对为人处世之道，都有大小先后的次序来处理。比如遇到父母遇害报仇，都会按照大小先后的次序来有智慧的完成。只有学习古人的礼节，才在为人处事中明白怎样才是真正的智慧。

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曰：请问居昆弟之仇，如之何？曰：仕，弗与共国。 衔君命而使，虽遇之而不斗。曰：请问居从父昆弟之仇，如之何？曰：不为魁，主人能，则执兵而陪其后。

孔子之丧，二三子皆绖而出。群，居则绖，出则否。易墓，非古也。

子路曰：吾闻诸夫子：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祭礼，与其敬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

好，各位同学，大家晚安。

开始进入今天的主题，我们先来看本文。

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

这个居就是处，处在什么状态下叫做居。子夏问孔子说，面对父母的这种杀父杀母的仇恨，面对这个仇人，我们应该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呢？我们应该要怎么样来面对这个仇人呢？

夫子曰：寝苫(shān)枕干。

寝就是睡觉了，枕也是睡觉了。苫就是这种用草编的这种草席，草席平常就是有丧事的时候，居丧的时候才用的，表示哀戚用的。那就是不敢去睡平常比较华丽的那种席子，还是说比较好的床，就是睡着守丧的时候才睡的那种，表示哀戚的席子。

枕干，干就是盾，盾当然也包含了兵器，所有的刀、枪都算。枕干的意思就是说，盾牌放在旁边，刀枪都放在旁边，这什么意思啊？就是随时准备碰到仇人，旁边手一拿就要起来打仗了，就要起来决斗了，要为父母报仇了，就是无时无刻兵器不离身的意思。

不仕，弗与共天下也！

“不仕”，为什么不仕，仕就是当官、当公务员。不当公务员，不去做什么卿大夫，也不去做什么基础的公务员，原来如果是做这些公务员的都要辞掉公务员。为什么呢？因为一心一意要为父母报仇，要游走天下，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呢？如果我有君命在身，我有国家的职务在身，他碰到杀父杀母的仇人的时候，君命为大，那我就不能报仇了，可是不能报仇，我又不孝。为什么不孝呢？因为天地之间除了天地对我的恩莫大以外，再来就是父母的恩莫大！天地之间恩最大的人，我能够不为他报仇吗？除非是我父母自己犯的错。当然这边讲的情况，不是我父母犯的错，说我父母是无辜的情况，竟然被奸人给陷害坑杀了，给设计杀害了，那不是仇吗？那当然是仇。那这个仇要不要报呢？当然要报。要报我有君命在身怎么报？那就不能报了，因为君命比较大。

各位，这个就是告诉我们大小先后的概念了，如果君命在身，你可能报不了仇。你必须报仇，但是你可以辞职，那国家少你一个人没关系，因为别的人才多的是，对不对？所以“不仕”。

“弗与共天下也”，内心里要立志说，不跟杀父的仇人，同时活在这个天地间，这叫“不共戴天之仇”，各位有没听过这个话，不共戴天，就是不在同一个天，就是不在同一个天下，就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非得杀掉你不可的意思了。

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什么叫市呢？市就是菜市场的市、市集的意思，人很多的地方、做买卖的地方。什么叫朝呢？朝就是古代的宫门，像现在的什么公所、派出所、警察局所在的地方、政府单位办事的地方，税收的地方都叫做朝。

遇诸市朝，就是不论在哪里碰到他，在人最多的地方也好，甚至在公家单位也好，不反兵而斗，不回家拿兵器，直接就要决斗。意思是什么呢？意思就是说随时带着兵器，只要有父母不共戴天之仇，随时带着兵器。所以为什么古代有那么多剑客，有没有？戴着帽子压得低低的，好像很哀戚，也不苟言笑，旁边备着一把剑，武侠小说不都写这些吗？这都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报了，所以不等着回去找兄弟、找谁来帮忙，也不等着回去拿兵器，他整天都在练武，准备决斗，兵器都带在身上。

各位这个意思就是说，父母如果是无辜被杀害，那个叫不共戴天之仇，要不要报？要报。怎么报？辞掉工作。各位不是说不上班不赚钱，不是这个意思，在古代来说。养活自己都是绝对需要的，多余的时间，都在寻找杀父杀母的仇人。

各位时代不同就不同了，如果是现在来说你怎么办？你也是要报这个仇，怎么报？想办法找到他，叫警察去抓他，这样就对了，用法律来审判他，这就是报了我们应报的仇了，不让他逍遥于法外的意思。古代也是一样，不让坏人逍遥于法外。

曰：请问居昆弟之仇，如之何？

子夏继续问，说请问夫子，那么如果我的兄弟无辜被杀，被设计、被奸人所杀，那我该怎么面对这个事情？好，各位，这是大小先后，这个案例其实是很好了。

曰：仕，弗与共国。

仕，就是可以做官。兄弟跟父母不一样，兄弟的恩没有父母的那么深、那么大了，虽然是要报，但是我还可以继续上班，可以继续做公务员，所以我还可以仕。

弗与共国，但是不跟仇人服务同一个国家。他如果在这个国，我又杀不了他，我不在这个国，我就到别的国，杀得了他，我要找他要报仇，叫弗与共国。

那如果那个仇人，意思就是那个仇人如果逃到了外国去，那就算我鞭长莫及的时候了，因为我要仕嘛，对不对？仕就是在这个国家里面，我报不了，兄弟在天之灵，也不能说不报这个仇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不在同一个国里面。

衔君命而使，虽遇之而不斗。

那我是当官的，那我当官，如果奉一个君命，叫我出使到别国去干嘛干嘛，刚好在那个国家碰到他，因为我有君命在身，我不能够循私忘公，所以我要完成君命为先，我不能够去了自己的私怨，所以衔君命而使，虽遇之不斗。虽然碰到他不跟他决斗，饶他一条狗命，然后改天，我没有衔君命的时候碰到他，我才来报他的仇，所以这个跟父母的仇是不一样的，它有分大小、有深浅的。

曰：请问居从父昆弟之仇，如之何？

从父昆弟什么意思？就是我的堂兄弟，我父亲的兄弟再生下来的人，就是所谓从父昆弟。请问面对堂兄弟被奸人所杀，无辜被杀，这种仇应该是要怎么样态度面对？

曰：不为魁，主人能，则执兵而陪其后。

孔子说，这个报不报仇，你要看主人，他要不要主动要报仇？魁就是首领了，你不做首领，不做报仇的首领，因为报仇的首领应该谁来做？应该是堂兄弟他们自己要去报仇，对不对？他们如果表现得漠不关心，难道我们要比他更热，比他更关心吗？比他更急着报仇吗？不必，因为被杀的是他兄弟，又不是我兄弟，顶多我们可以知道仇人在哪里，然后去报官府，去把他给抓起来。那在古代来说，这个也很困难，通常都是自己去报仇。

可是报仇我们不做主人，我们不做首领，他自己要做首领，他要有报仇的决心，我们就执兵陪其后，我们拿着兵器跟着他后面，去帮他忙一下，去协助他一下，这个是可以的。

好，各位举个例子，比如说法国，法国不是被伊斯兰国给恐攻了，对不对？恐攻了之后，法国说要报仇，他急着非要报仇，然后法国总统去穿梭在各国之间，需要形成一个推翻这种恐怖主义的一个联盟，他很积极。他很积极之后，我们看他很积极，别的国家就好，我来响应，这个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法国本身根本就不积极，他也不需要报这个仇，然后英国出来说：“来，我替你报仇。”还有这个必要吗？那这个是纯然没有必要。

好，所以说：不为魁，主人能，则执兵而陪其后。为什么？因为这个跟兄弟不一样，跟父母也不一样，堂兄弟已经越来越远了。

刚刚举这个例子，就是说从父母，然后到兄弟、到堂兄弟，亲疏的关系越来越远，亲疏关系不一样就不一样，我们就可以从中学到一些大小先后的概念。

另外有人就会问，说：“圣人不是心量很宽大吗？圣人不是慈悲博爱，对不对？圣人不是应该要提倡原谅别人，怎么孔夫子会提倡说有仇要去报，这个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们不是应该要有更宽阔的气量，要提倡世界的和平？怎么鼓励人寝苫(shān)、枕干，怎么会这样子来提倡呢？”

我举个例你就会明白了。为什么讲到要反恐，要去攻打伊斯兰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能够团结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不团结在一起举行一个弥撒，然后我们来原谅他呢？就表示世间上有些事情是可以原谅的。比如说一个无知的小孩，造就了什么错误，我们可以原谅他了；比如说一个病人，一个精神病有病的人，你看精神病有病的人，他纵使在世界上他拿刀子杀了人，法律上还是不断的宽赦他，像这种无知的状况是可以宽赦的。

但是对于那种鱼肉人类、鱼肉乡邻、为非作歹的人，我们要原谅他吗？不原谅他的。你一直原谅他，他很高兴，他坏的事情就越做越大，他说你们要有爱心，你们要原谅我，我杀人，你们就原谅我吧。这个时候你怎么办呢？你原谅不完，最后就把好端端的人送去给他当鱼肉，各位对不对？

所以就像是老天的慈悲，有的时候也有霹雳手段，也会打个雷，也会地震，也会火灾，也会洪水，对不对？因此在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慈悲就能够了事的，慈悲是用在我们日常生活，用在家庭人伦、小事，用在对待这无辜的、不知是非的小孩，这些人的身上，但对于奸诈狡猾的人，却不是如此。

好，既然是这样，就有所谓的，比如说我们世界上就有所谓的法律，有各种层次的制裁，对不对？那同样的道理，父母的仇、兄弟的仇、堂兄弟的仇、朋友的仇、不太认识的人的仇，我们报仇的方式是不是跟法律一样，是不是有等次啊？那就有等次，这就是所谓的大小先后，你必须了解大小先后，才懂得什么叫做大是大非。

那是自己的仇，莫大的仇，别人帮不帮我？我都得勇往直前去报仇，这个情况是父母的仇。像是堂兄弟的仇，如果他不主动，那我们也不必去帮他。好比说法国，法国不主动去反恐，别的国在那边，旁边人炒气氛，说我帮你吧、我帮你吧，有用吗？这个时候就不合理。他本身很积极，我们帮他一下，这个是可以。他自己国家的仇，他自己不积极，我们比他还热，那你热个什么呢？

这一段就是孔子所讲的意思。为什么我要特别说明那么多，因为很多人对孔子有误会，说身为一个宗教家应该博大胸襟、博大为怀，为什么会去提倡报仇呢？心量不是很小吗？

各位，不是伊斯兰国，我们说我爱你、我原谅你，世界就会和平的，不是这样的。这样的人要有更大的力量来喝阻他，他的气焰才会稍微平息下来，好的人才可以得到安宁。所以大的比，从大的国际局局势来看，从国家的法律来看，为什么国家设这么多监狱，这么多的刑罚来看，都必须要有惩罚的条例，只是惩罚有轻有重而已。那么大的局势既然如此，把它放在个人的、小我的身上，我一个家庭我一个个人，我个人的仇是不是也有分等次？该怎么处理，也就有分等次，而不是什么都原谅而已。这个才是圣贤君子之道，大是大非之道。

下一段。

孔子之丧，二三子皆绖而出。

孔子过世，那么这些学生为孔子服丧，就是把他当作父亲一样去服丧，只是没有穿这个孝服，可是问题你要表示你的哀伤，表示你正在服丧。各位，去参加一个朋友的丧礼，也都会在肩膀上别一个黑色的臂章，来代表我们的哀伤。各位，像现在也会，古人就是别一个麻所做的一块布，是一个贴在头上的，绑在头上的或绑在腰上的，那个东西就叫做绖，通常来说是为朋友服丧的时候，就会用绖这个东西。

弟子对待孔子是把他当做父亲的过世一样，服丧三年，但是不着丧服。不过为了表示他们的哀伤，出门的时候，要代表说我是孔子的学生，我的师傅现在已经过世，我们很哀戚，所以他们会带着这个绖，就是腰带上或头饰上绑着这一块的麻，然后才出门，表示他们的哀伤的意思了。

群，居则绖，出则否。

这个群要一个逗号，不能念成群居，这不是群居的意思，居则绖，出则否，这两个是相对的。那群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72个弟子之间或朋友之间或同才之间叫做群。对于同才之间的丧礼，朋友的丧礼，跟老师是不一样的。

怎样不一样呢？居则绖，就是在丧礼的范围内，那么就用麻布在头上或在腰上带着。出则否，当外出的时候，就把那一块绖就把它拿掉。出去的时候，就是没有讲的话，人家不知道你为谁服丧，为朋友服丧，我们干嘛要让亲戚朋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对不对？那个只是到了那个场合，我们带上一些白色，像现在的礼俗来说，可能会有一个白色的花、或者是黄色的菊花，来代表我们的哀伤，你去参加丧礼的时候，丧家就会发给你这个东西，或者一个黑色的臂章等等之类的，就是这个意思。

出去的时候、离开那个会场的时候，你的朋友过世，你离开了瞻礼的地方，你去搭公车，你去哪里，你还需要带一个黑色的臂章吗？这个礼太重了，就不需要。但是对于老师来说，传道授业解惑的明师来说，这个不算重，对不对？所以这个是有一点差别的。

下一段。

易墓，非古也。

易就是除草的意思，说“易墓，非古也”，说帮墓园来除草，非古也，这不是古代的道。所谓的古，就是殷朝以前的道，那意思就是说从周朝以来，大家就有扫墓的风俗了。

墓这个字，就是冢旁边的地的范围，叫做墓，通常我们现在的墓已经是合一的，就是各位看到那个土葬的那种墓，都是中间有一个突出的一块，对不对？那一块叫冢。然后旁边还会在一个半圆形、一个弧状的一个范围，这个范围就叫做墓。说把这个冢，草除一除，这古代是有的；把墓旁边的范围，也除一除，不让它看起来那么荒芜，这个不是殷朝以前的道，是周朝以后才有的道。

那为什么后来的人会这样除草呢？一则就是为了说更容易辨识了，因为在荒山野冢，一个野冢在荒山里面，看不到那些墓，都不知道在哪里，想去拜一下都不知道在哪里，对不对？这过了两代，大家都忘了在哪里；另外一个是为了要一个生者，一个父亲或母亲过世，下面的儿孙总是要把这个墓打扫得干干净净，他的心比较安呐。

如果看着我们自己的先祖的墓，荒芜一片，我们是反而是生者心里会不安？因为有一种仁怀在，有一种人心在了。所以渐渐风俗，有人开始扫墓，割的稍微大一点，大家一看这样比较好，看起来也舒服。这样子我们的先祖是不是住起来，也比较开心等等，就有这种想象，然后就会把墓给整理好。

这个风俗虽然是周朝，已经改变了，跟殷朝不一样，但是这改变并没有什么不好，甚至更有仁心仁怀的感觉，所以古圣先贤，只要是改变是好的，他们也就依从这个改变。

下一段。

子路曰：吾闻诸夫子。

说我听孔夫子说：

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

说参加一个丧礼或者是居丧，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这个礼就是说祭品，所有的器物，穿在身上的、放在棺木里面的宝物等等，很多，但是却没有一点哀伤的意思。就是哀伤少，但是礼品却很多，祭品却很多。

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那就倒不如说你那些祭品礼品少一点，但是生者的哀伤，那种想念亡者的那种哀思，这个多一点，是会更好一些。为什么呢？因为对亡者而言，亡者如果九泉之下有知，我们都很感念他，那么他也感觉比较宽心。如果他死了，我们除了很多的祭品供拜他以外，然后嘻嘻哈哈的，然后根本就忘了他，希望说这个事情赶快早一点结束，我们要早一点恢复我们的生活等等，这种其实是不耐烦了。

亡者如果九泉之下有知的话，心里也会感到难过。为什么？因为陪伴你们一辈子，那人生死也只有一次，对不对？就算你们多花一点麻烦的时间，那又如何？难道我不不值得你们一点点的追想、追念吗？难道连这样的心思都没有吗？如果亡者地下有知，因为我们今天之所以给他祭品，我们之所以摆很多的这个礼节，就是因为亡者地下有知嘛。各位，如果我们确定亡者地下无知，你的祭品那些，统统是不必的。为什么？因为多余的。对不对？我们既然想象他是地下有知，我们是不是要跟他表明我们的追思之意？

这个道理就好像说，各位，如果你家里很至亲的人生日，你一点意思、一点表达意思都没有，就当做正常的一天。那个人一直等啊等啊，我生日快到了，也许是你的小孩，对不对？而且我的生日快到了，我的爸爸妈妈会有什么表示吗？他等啊等，真正盼到那一天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他们难免有所失落。难道你真的忘了我吗？难道我在你们生命中的分量，是这么微不足道吗？等等这些遗憾的想象，就会出现了。所以，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重要的是那一个追念先人的那种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