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冬令（四）

十二月到了一年的终末之月，仲冬与季冬。在这最寒冷的时节，古人遵从自然物候的变化，都有哪些重要的礼俗呢？从天子到万民，从农事、工事、政令到祭祀活动，如：天子居所和所用之物的变换、农事上选种以备开春的耕种、减轻百姓负担的政令、驱除阴瘴之疫、送寒气的祭典，凿河取冰同时捕鱼敬献宗庙等等。这时还是岁末辞旧迎新的时期，这一年中祭祀天地、社稷宗庙及山林川泽，普天下的百姓都诚心诚意贡献，到这里所有祭祀的典礼也要做一个总结了。若此时节不顺应天地的闭藏之气，又会招致怎样的灾祸呢?

从这一篇我们不仅可以领略古人的很多智慧，比如：凿湖取冰并保存于地窖之中，以备来年的夏季祭祀之用，确实令人不可思议。更重要的是，让我们真切感受到古人对于自然细微的感知与观察，对自然法则的了解与顺应，更有对天地神明的那一份诚敬的心意。

涂阙廷门闾，筑囹圄，此所以助天地之闭藏也。

仲冬行夏令，则其国乃旱，氛雾冥冥，雷乃发声。行秋令，则天时雨汁，瓜瓠不成，国有大兵。行春令，则蝗虫为败，水泉咸竭，民多疥疠。

季冬之月，日在婺女，昏娄中，旦氐中。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律中大吕。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肾。

雁北乡，鹊始巢。雉雊，鸡乳。天子居玄堂右个。乘玄路，驾铁骊，载玄旗，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其器闳以奄。命有司大难，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气。征鸟厉疾。乃毕山川之祀，及帝之大臣，天之神祇。

　　是月也，命渔师始渔，天子亲往。乃尝鱼，先荐寝庙。冰方盛，水泽腹坚。命取冰，冰以入。令告民，出五种。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命乐师大合吹而罢。乃命四监收秩薪柴，以共郊庙及百祀之薪燎。

涂阙廷门闾。

这个“涂”是堵塞，古代的宫门外两边有瞭望的台楼，中间有一个通道，叫做廷、叫做阙廷。涂阙廷门闾，就是堵塞宫阙。它的通道以及这个门闾关闭在什么时候呢？如果说以前有在用，现在要把它封了，在什么时候封呢？就在这个季节可以来封。

筑囹圄 。

囹圄就是监狱，如果要盖监狱，什么季节开始动工？就在这个时候了。

此所以助天地之闭藏也。

这些都是应该闭藏的事情，本来以前发散出去的，现在应该收回来的事情，都在什么时候收呢？就要在这个时候来收。

仲冬行夏令，则其国乃旱，氛雾冥冥，雷乃发声。

在仲冬之月，如果行的是夏令的话，那么国家会有干旱。

 氛雾冥冥，是霜也好、露也好，散乱，就是该来不来，不该来就来了。

雷乃发声，本来雷在夏天的事情，到秋天就收声了，到冬天竟然又重新发动了，叫雷乃发声。

行秋令，则天时雨汁，瓜瓠不成，国有大兵

如果在仲冬的时候，行秋令会怎么样呢？

则天时雨汁，雨汁就是水跟雪杂下，一会雪一会水，或者两个一起下。那这个有什么不良的效应呢？这个对天地间的农物、作物、草木等等，都有很不良的影响。

瓜瓠不成，冬天本来也是一些种瓜的一些时节，就是这些瓜瓠就没有办法收成了。

国有大兵，国家常常会有兵荒马乱。

行春令，则蝗虫为败，水泉咸竭，民多疥疠。

仲冬行春令，则蝗虫为败，那个时候蝗虫会很多。

水泉咸竭，这个泉水竟然会干掉了。过去每一年这个地方都有泉水，怎么今年就不在了？

民多疥疠，疥疠指的是生恶疮。百姓会很多流行病，流行病以这个恶疮，长很多像癣一样的东西、像鳞甲一样的东西，这个是为它的主要的特征。

现在我们看季冬，就是一年的最后一个季节。一年有十二个月，这是十二月，季冬之月，就是十二月。

日在婺女

婺女就是女宿，太阳在女宿的方位。

昏娄中

黄昏的时候，娄宿在南方的天中。

旦氐中

在拂晓的时候，二十八宿的氐宿就在南方的天中。

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

这个跟前面的孟冬、仲冬都一样的。

律中大吕

埋在地中的律管，会共振的是哪一根呢？是大吕，大吕它的律长大概是八寸多。

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肾。

这个跟前面的冬季的季节都是一样的，不再赘述。

雁北乡

雁子这个时候向北飞，好像它以前从北方而来，现在又回到北方去。

鹊始巢

这个时候鹊鸟开始筑巢。

雉雊

雊就是鸣叫的意思。这个雉就是俗称的野鸡、翼雉之类。野外的雉鸟，这个时候雄雉会开始鸣叫。

鸡乳

乳就是孵卵了。这个时候属于鸡类的，是属于它开始孵卵的季节。各位，我们现在养鸡，在这饲养场养鸡，什么时候都有卵了。这个指的就是野外的这种野鸡，它的品种，它什么时候该交尾，什么时候该产卵、该孵卵，它都有它的一定的时节的。

天子居玄堂右个

玄堂是北堂，北堂偏东叫做玄堂右个。

乘玄路，驾铁骊，载玄旗，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其器闳以奄。

闳以奄，它中间比较宽大，它的口比较小。这一段跟前面所讲的仲冬、孟冬都是一样的意思。

命有司大难

在这个季节，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十二月，然后天子就命主宰祭祀的祭司，开始来举行大难。难是什么呢？难是一种祭祀，来消除瘟疫这种疫疾的一种祭典，叫做难。大难就是所有的难，各位，在前面的季节也曾经出现过很多的难祭，对不对？这边特别讲“大难”，就是大大的、规模更大的难祭，来驱除阴瘴之气所产生的瘟疫，避免的这个灾祸，在这个季节十二个月。

旁磔

旁指的是在这个城门有九个门，九个门的旁边都在举行祭祀。磔就是割宰牲畜的、牺牲的这个牲体来祭鬼神。就是在这个四方的城门，总共有九个门，这九个门的旁边摆上了祭品，割宰了牲品，在那边进行祭祀，祈求消灾解厄，叫做旁磔。

出土牛

用土做成的牛，置于各个城门的旁边，为什么呢？就是为了要消灾解厄用的了。因为丑为牛，做这个土牛置于城门的地方，可以止这个煞气。

 以送寒气

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寒气要把它给送走，举行的一个大难。那个“难”念（nuó），是一种祭祀。

 征鸟厉疾

这个时候鹰类，征鸟就是猛禽，这个猛禽，譬如说老鹰之类，变得更凶猛、更迅疾，叫做征鸟厉疾。

乃毕山川之祀，及帝之大臣，天之神祇。

毕就是结束，这个时候，一年的祭祀到这个时候，就将要结束掉了，其实它到十二个月了，下一个月就一月份了。一年的整个祭祀到这里要做一个总结，及结束了一年的山川祭祀，还有对五帝的祭祀、先帝的祭祀，还有古代对于有功的这些臣民等等，还有天地之间的大小神祇的祭祀，这个时候顺天地之闭藏，所有的祭祀的典礼，到这里也要做一个结束，当然结束也就有一个小小的祭典了。

是月也，命渔师始渔。

这个月开始，命渔师可以开始来捕鱼。

 天子亲往，乃尝鱼，先荐寝庙。

天子亲自去视察。各位，天子亲自去视察，像这个春天的时候，不是鼓励农民要务农吗？天子也是亲自去示范，拖着犁走几步。那到冬季的这个时刻，是可以捕鱼了，那个鱼已经成长到很大了。这个时候把大的鱼给捕起来；到春天的时候，很多的鱼种它又要开始又要怀孕了，又要下种了。

天子亲往

亲自去鼓励这些渔夫们，像这个时候就可以捕鱼了。

然后乃尝鱼，然后就可以先荐寝庙。

拿了鱼之后先荐给这个宗庙，而后开始尝鱼。

冰方盛，水泽腹坚。命取冰

冰方盛，冰冻到这个时刻，就是非常非常的坚实了。各位，这个时候其实是春天已经快来了。春天快来了，可是整个由秋天而来的寒气，到冬天快结束的时候，这个冰结实得正扎实，叫冰方盛。

水泽腹坚，腹就是整个水泽的腹地，很深的地方，连冰都很坚实，所以冰正硬，而且厚度正厚。

命取冰，这个时候就命有司开始从河中、从湖中去锯这个冰块，把它锯一块一块拿出来，把它储存起来。各位，为什么储存起来呢？在《大学》里面有一句话叫：“伐冰之家，不畜鸡豚。”各位记得，伐冰之家，就是祭祀的时候会用到冰。为什么祭祀的时候会用到冰？很多的牲体在夏天的时候都会坏，对不对？它有那么大的规模，它没有冰来保护它的话，一下子就败坏掉了。所以，会用到冰来祭祀的，都是卿大夫之家以上了。那这些冰由谁来颁布呢？就是由天子来颁布。所以天子在冬天的时候要取很多的冰，也要盖很多的地窖，这个地窖，冰拿来放地窖之后，它的寒气可以保持很久，保持很久到夏天的时候，要用的时候，它竟然还是冰啊！各位，这个想起来不可思议，实际上在地窖里面，冰是可以放很久的。现在在内地的北方，这种技术到现在在民间都还有。

冰以入。令告民，出五种。 

那冰藏在地窖，藏好的时候，这个时候可以昭告百姓，出五种，就是五谷的种子叫做五种。把这个五谷的种子慢慢、慢慢都应该整理，去年秋天收成的那些谷物，那些种子，现在应该整理、整理。经过冬至它就要开始发芽了，大寒都已经过了，暖气正要慢慢兴起了，农事要开始准备了，现在不是叫你下种，而是五谷的种子应该准备了。

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

就命令这些农人，这个时候开始要计划。计耦耕事，就是计划耦耕的事情。耦耕是什么意思呢？耦跟耕都是农具，耕它的宽是五寸，那么两倍的五寸就是十寸，十寸就是耦。耦这个字本来就是一倍的意思，两个的意思。这个农具本来是五寸宽，这个耦它是十寸宽，所以叫做耦。告诉百姓说开始准备这些农具。

修耒耜，耒耜就是翻土所用的农具，相当于现在的铁锹，其实也不太像了，这个耒耜就是，以前犁田的时候，不是要用牛来拉吗？后面那一只铁楸它是弯弯的，那个柄就叫做耒，那个刀刃就叫做耜，犁田的犁头就对的了。

具田器，春天农耕的时候，所要用的器具我们应该在什么时候准备？各位，不能在春天再准备，像这些木头都是在冬天收成的，那些柄都是冬天的时候砍伐的。所以冬天，虽然我们闭藏在家里，都在做些什么事？都在做准备春耕的事情。

命乐师大合吹而罢。

在这个岁终之际，所有的族人一起来宴饮，同乐。然后乐师这个官和所有的这些管乐吹奏，对去年的这个所有的收成感恩，对国家的护佑感恩。之后演奏完了，到冬季结束了，画了一个句点，等待来年重新开始。命乐师大合吹而罢，那个吹就是管乐。

乃命四监收秩薪柴，以共郊庙及百祀之薪燎。  

这个时候就命令四监，四监就是主管山林、川泽的官叫四监。山也有山的监，林有林的监，川有川的监，泽有泽的监，叫做四监。收秩薪柴，这个秩就是整理的有条不紊，叫做秩。那么什么叫薪柴？大的叫做薪，小的叫做柴。命这个有司开始收缴百姓们应该缴的薪柴。每一家、每一户、每一年应该供给公家多少薪柴，这个是有一定的量，都不会太过分，反正薪跟柴是到处捡都有的，有的是供薪，有的供柴，有的供草，这不一定的。这些供给公家做什么呢？

以共郊庙及百祀之薪燎。

因为每一个国有国的政府，每一个县有县的政府，县的政府的祭祀是公家的。是不是只有县官自己祭祀呢？又不是只有你家的，大家的。那我们祭祀不是祈求一个县官你们家的福禄，我们是祈求整个县的平安。所以祭祀的东西，都是整个地方的人共同供给的，包含这些柴火都是，包含这些牺牲都是。这个观念很好，是我们大家的事我们大家一起来。所以就规定了一些每一个家庭必须缴交的，连这个薪柴你看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要我们怀着诚敬的心去奉献。

以共郊庙及百祀之薪燎，薪跟燎都是火的意思。煮饭的柴火叫做薪，用于照明的就叫做燎。就是祭天的、宗庙的，还有各种的祭祀，天地间的神明这么多，这些祭祀所需要的柴火，煮饭的，照明的等等，都是由百姓他们来贡献，供给用的。那百姓为什么这么样的心甘情愿的供给？因为大家都觉得，奉献给这些神明是最为诚心诚意的。

各位，举个例子吧，就像台湾不是有很多妈祖的信仰吗？妈祖要出巡的时候，他需要什么，需要什么，百姓都是前仆后继，自动自发，跟着行脚十几天在外面走，走的脚都起泡了，他也愿意，也不知道流多少汗他也愿意。所以，有关对尊敬天上地下所有的神明的事情，怀着诚敬的心意，所以供给这些薪燎，这有什么呢？这没什么，都是自动自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