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01 | 从俄罗斯之谜说开去

2020-03-27 21:14:50 5132

声音简介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叫张建华，我是北京师范大学的俄国史教授。从今天开始，我将用30讲的内容与你共同探究我们最大的邻国，也就是俄罗斯的历史。说到俄罗斯，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或者说俄罗斯民族给你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你可能会说它是一个战斗的民族。

战斗民族？

俄罗斯电视剧《我如何变成俄国佬》

《我如何变成俄国佬》的情节移到了中国，中俄合作电影《战斗民族养成记》

19世纪的普鲁士有一位闻名世界的政治家，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铁血宰相俾斯麦。在俾斯麦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担任过普鲁士驻俄罗斯大使馆的武官。有一天，俾斯麦独自乘马车，去彼得堡郊外，突然狂风暴雪袭来。俾斯麦和他的俄国马车夫在黑森林里面迷了路。俾斯麦呢非常地紧张，因为他不会俄语。而马车夫呢自然也不会讲德语，他们没有办法用语言来沟通。

但是俾斯麦发现每次马车夫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在马车夫的眼神中总是流露出来坚定的神情。而且每次马车夫都会对他说一句，ничего.最后马车终于走出了黑森林，回到了使馆。俾斯麦立即向他的翻译询问，ничего是什么意思？翻译告诉他说，“ничего”就是“没关系”的意思。这句话被俾斯麦牢牢地记住了，因为他认为这就是俄罗斯民族性格的一个最好体现。他甚至认为俄罗斯是一个刚强和忍耐的民族，也是一个好勇和善战的民族。

但是，也有学者对俄罗斯的民族性格提出了完全不同的看法。他就是生于19世纪末成名于20世纪初被称作是“俄国的黑格尔”的哲学家别尔嘉耶夫。因为别尔嘉耶夫提出过这样一个观点，他说：俄罗斯民族是女性的民族，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别尔嘉耶夫用男人和女人的关系，用新郎和新娘的关系来比喻政权和人民的关系，来比喻外敌入侵和俄罗斯人的关系。

别尔嘉耶夫（1874-1948）

因为在历史上，俄罗斯人曾经被来自东方的蒙古鞑靼人所建立的金帐汗国统治了两个半世纪，准确地说是243年，也就是说俄罗斯人曾经当过243年的亡国奴。因此别尔嘉耶夫认为，俄罗斯人的天性是女性化的，是被动的，是善于被驯服的。俄罗斯人总是像一个女人一样期待着作为新郎的男性统治者的出现，或者期待着作为英雄的男性的救世主的出现。

那么俄罗斯人真正的民族性格是什么呢？我们又该如何评价俄罗斯民族这些矛盾又特殊的民族性格呢？19世纪，俄国还有一位桂冠诗人，他的名字叫丘特切夫。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后世广为引用，他说：“用理性不能了解俄罗斯，用一般的尺度也无法来衡量它，因为在那里存在着某种特殊的东西。对于俄罗斯，你能做的也只有信任。”

丘特切夫（1803-1873）

那么，丘特切夫所说的这个特殊的东西是什么呢？数个世纪以来，俄国的思想家们、哲学家们、历史学家们，包括诗人、作家、艺术家、画家，等等，把这个特殊的东西解释为“俄罗斯思想”、“俄罗斯性格”、“俄罗斯道路”。那么俄罗斯性格到底是什么？相信你听完这门课之后，会有自己的答案的。

说到这里，有一个问题，不知你考虑过没有，那就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们为什么要了解俄国历史，为什么要了解俄罗斯呢？其实在我看来，道理和理由是非常简单明了的。

首先，俄国和苏联以及现在的俄罗斯联邦都是中国最大的邻国。我们都熟悉一句话叫做邻居无法选择，邻居间只能友好相处。因此，我们必须要了解我们这个最大的邻国，我们要了解它的历史，了解它的现实，了解它的文化，更应该了解它的未来。

还有一点，19世纪以来，特别是20世纪的俄国，当然也包括苏联，是对中国历史进程影响最大、影响最深的国家。在19世纪，沙皇俄国曾经通过侵略的方式，从中国攫取了15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你想过没有，这153万平方公里，面积到底有多大？我告诉你，它相当于三个现代的法国的领土面积，相当于四个现代德国的领土面积，相当于六个现代英国的领土面积。

进入20世纪，俄国相继发生了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随后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都把俄国革命的道路当成是中国的重要选择。国民党的领袖孙中山在临终遗言中谆谆告诫他的党内同志：“我党今后之革命非以俄为师，否则断无成就。”

而共产党的领袖毛泽东呢也大声地宣布：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中苏关系既经历了朋友加兄弟，高歌猛进般的“友谊时代”、“蜜月时代”，也走过了文攻加武斗的阴霾满天的冲突岁月。而现在呢，中俄两国又结成了21世纪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特别是在2013年，中国政府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与俄罗斯政府提出的欧亚经济联盟开始了对接。因此说中俄关系有着不平凡的历史，有着不平凡的现实，我相信也将有着伟大的未来。

马克思列宁主义

出于这个目的，我们也必须了解，曾经强大，并且终究还将再次强大的这个邻居，必须要处理好和它的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俄国数百年所走过的现代化道路，它的现代化经验，当然也包括教训，应该成为我国的改革与现代化事业有益的借鉴。按照国际学术界大家公认的观点，俄国的现代化就是19世纪中期以后才起步的，也就是它与德国、日本、土耳其、印度还有中国一样都是被称作“迟到的现代化”或者是“被延误的现代化”类型，而不同于19世纪中期以前就已经起步并完成了现代化进程的英国、法国、美国等等，因此我们不能不了解俄国的现代化进程，我们不能不从俄国的历史发展中吸取有意义的有价值的有借鉴意义的经验和教训。

1917年二月革命中的冬宫广场

那我们如何来了解我们这个最大邻居俄罗斯的历史呢？作为俄国史的第一课，由我来给大家先梳理一下俄国历史的主要线索，简单地说呢，就是给出我们这门课程的路线图，我们讲授的历史时间的上限和下限是如何确定的呢？它是从公元9世纪第一个统一的俄罗斯国家，就是基辅罗斯建立开始，到20世纪初，准确地说，就是1917年2月革命推翻沙皇政府和俄罗斯帝国灭亡为止，这前后的时间大约是1100年的历史。随后就进入到了苏联史和当代俄罗斯的历史，我们将另行安排时间。

那么第一条路线图，是与俄国所经历过的制度相关。那么这里涉及俄国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就是俄国的沙皇绝对专制君主制。经济制度，也就是农奴制度，这两个制度都是世界历史中少见的专制独裁制度，它在俄国历史发展进程中起到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作用，也就是说它起到了正面和负面的两种作用。这两种制度的建立和发展，将是我们这门课程的重要内容。

俄国的农奴制

我们先谈俄国的沙皇专制制度，自16世纪中期确立，一直存在到了1917年，前后维持了三个半世纪的统治。俄国的农奴制度自15世纪末建立，它的生命力也非常顽强，一直存在到了19世纪60年代，前后也是维持了三个半世纪的绝对统治。这在人类历史上同样是罕见的。在俄语中，农奴制与堡垒是同一个词（крепость），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因为到15世纪末，欧洲各国的农奴制度早已经废除了。而18世纪的英国都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而俄国在18世纪恰是农奴制度和专制制度的黄金时代。

那么，为什么绝对专制君主制和农奴制度在欧洲早已不合时宜，而在俄国却能够长久统治呢？这将都是我们这门课要解决的重大问题。

第二条路线图与俄国独有的知识分子的现象有关。

我们都知道，俄罗斯是一个在文学艺术方面有着辉煌成就的国度。说到文学家，我们会想起伟大的诗人普希金，想起他的作品《叶夫根尼·奥涅金》，《上尉的女儿》等等。我们会想到伟大的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和他的脍炙人口的作品《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等，我们会想到高尔基和他闻名于世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说到艺术家，我们会想到音乐家柴可夫斯基和他的《天鹅湖》《胡桃夹子》等作品，想到画家列宾和他的作品《伏尔加纤夫》《伊凡雷帝杀子》等等。说到科学家，我们会想到元素周期表的发明者门捷列夫、俄国第一所大学莫斯科大学的创立者罗蒙诺索夫。

列宾的《伊凡雷帝杀子》（1885）

以上我所提到的这些文学家、艺术家、科学家，毫无疑问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知识分子。他们脍炙人口的作品，不仅仅是文学艺术方面的经典之作，而且往往还包含了对祖国对民族命运的思考和真切的关怀。也就是说在他们的作品中同时还体现了深厚的哲学思考和历史思考。

正因为如此，出生在俄国，后来成为世界著名的思想家的英国人、英国大学者以赛亚·柏林，就认为俄语中的“知识分子”它的发音是“интеллигенция”，与英语中的知识分子，它的发音是“intellectual”的含义是完全不一样的，甚至是完全无法对等翻译的。因为英语中的知识分子它的意思包含了“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掌握了高超技术的人，有思想的人”。而俄语中的知识分子呢，除了受过高等教育，有思想的人之外，更多的是包含了“智慧者、哲人，包含了为民而忧、为民请命者的含义”。

第三条线索，就是俄罗斯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准确地说，就是俄罗斯是东方与西方的关系、俄罗斯是一个横跨欧亚的大帝国。

1973年的华约（红色）和北约（蓝色）对峙

在1991年底，庞大的红色帝国苏联突然解体，时间刚过去不到两年，美国著名的政治学家亨廷顿就写了一篇文章，名字叫《文明的冲突》。他宣布苏联的解体和冷战的结束，表明斯拉夫文明和东正教文明已经成为衰老的、行将死去的文明。因为俄罗斯民族从来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

而俄罗斯学者在研究本国历史的时候，也经常用钟摆来形容俄国历史发展，忽而向东或者向西这种摇摆不定的、曲折发展的轨迹。苏联解体后，原来苏联所主导的华沙条约组织，也就是华约解体了。而新的俄罗斯曾经满怀期待、满怀信心地要加入美国主导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也就是北约，想要加入法国和德国主导的欧洲联盟，提出“重返欧洲大家庭”的口号，结果呢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于是，俄罗斯总统叶利钦不得不在1993年公开宣布俄罗斯的外交政策要发生重大转变，也就是要变成兼顾东西方的外交政策。他形象的说：俄罗斯的外交政策应该像俄罗斯的国徽双头鹰一样，不仅要一只眼睛看西方，还有一只眼睛要看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