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于敏
编辑:林婧
南方按照惯例又进入了雨季。
亚热带季风气候和陆地旁的大海给了这座小城以雨水丰沛的充分理由。许是因为大自然对于馈赠总是不遗余力,又或者南方人对雪的天然神往衍生出了爱屋及乌——对雨,我总有种特殊情结。在雨天发生的故事很多,和发生在寻常日子里的一样多。
说来也算幸运,台风预警大多时候像一个哑炮,在学生群体中迅速炸开,不造风雨欲来之势,只给以逃脱的快感和尽然的酣畅。和带没带伞没关系,和课业繁重与否没关系,作为不学无术贪玩享乐界的积极分子,在教学楼的架空层中站着等雨不倾盆、风不横吹,在初中是比在教室里坐着埋头念书做题有趣一百倍的。
那时候,在一般情况下,雨天接送我往返学校的任务是落在妈妈头上的——她和天底下所有母亲一样,扮演一个训练有素机动灵活的、能把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异能者角色,似乎唯有关于孩子的一切,才能牵动她们的情绪开关。所以,她是绝不允许我无缘无故淋雨的,意外感冒可是天敌般的存在——尽管有时候她的雨衣倒更多像是怜悯灰沉大地随手而挥随风而动的淡彩。
初中正是张扬的年纪,一把热血沸腾却无处安放,只能将其暂时放置在心里的小后院,等哪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便哼着小曲兜到那,看看就好。或是看多了电视剧里雨中狂奔的狗血桥段,抑或是春风不断挑拨着叛逆想法愚钝的根,在某个妈妈没空的小雨天,我终于等到了来之不易的自己回家的机会。
其实包里有一把伞,不过我单方面认为它更倾向于有书包的庇护和课本的陪伴。心理暗示往往能助推一件事的发展,我煞有其事地分析了淋这种绵绵细雨而不会感冒的各种可能性——我只要在回到家的那一刻立马弄干湿透的衣服和头发,蒸发吸热的原理就无法在我身上有很明显的作用,我不过是洗了次冷水澡罢了。
事实上只要习惯了雨的节奏,它就与晴天并无二致。反而将平日习见之事清洗透彻,变成一些素未谋面的空蒙而迷幻的东西——
我走过学校门口的奶茶店。这样的天气似乎带来了些许空隙,一改往日的忙碌和迅速,店员们倚着桌子,神色轻松地谈笑。檐上浮漾湿湿,流光微明。水滴前赴后继,清脆而连续,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据说住在竹楼里,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虽无竹楼之空灵,但配上“浮生偷得半日闲”的静谧,倒也是一大确幸。
我走过有木制长椅的公园。桃花香混着雨气,清爽新凉,像是将一大片薄荷揉进天空,然后再洒雪花似的细细碎碎地散落;即将踏上归途的游人撑着伞步履轻盈,大概是放置了太多想念,行李箱才会在路上隆隆作响。世人总说桃花似开未开时最有情,或许是因为只有在未知的时候,才可以心无旁骛地倾注所有期许,至于结局是皆大欢喜还是事与愿违,又会在哪天以哪种形式收场,都已是后话。
我走过一条平直空旷的马路。暮光瘫痪在街上,叶子飘零在水中。二者相融,一切动静和声响都消歇了。地址名字和心事,皆数自发地迁徙到邮筒里。不远处的居民楼灯光渐显,零星闪烁,好似落入凡间的星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如果风雨会带来意外,那一定不会是在春天。我跌进这样的日子里,就像茶叶跌进温水,柔软而施展。
我走过平日喧闹的市场,雨水掺着菜叶、肉碎和鱼鳞,形成一种混浊且散发着奇怪气味的液体,顺着地势流往下水道;我走过放着蓝调音乐开在城市西北角的书店,老板似乎与生俱来一股忧郁气质,无所谓经营情况,只意在给过路人提供一个驻足之处;我走过卖早餐阿姨常在的摊点,无论我多早出门,她都会在那里以精神和蔼的状态面对每一个学生;我走过经常有小猫小狗出没的巷子,它们一点都不惧人,在阳光明亮的时候慵懒,在雨水亲和的时候躲藏。虽无定所,可是日子啊,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家宠。
拐弯,上楼。
到家等同于赢了与自己的赌局。我顿然而生出一股对堂吉柯德的深深同情和理解,所有与时代相悖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并不完全以悲剧收场,天生我才必有用的豪情依然是认同感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到一分钟我便为自己幼稚的想法付出了代价——纵有百般景,或是千种情,堂吉柯德的碰壁都不是没有理由,人类常识的可取之处啊,不仅在于物理规律,还在于并不会背着书包洗冷水澡。
BGM:
Natute’s Path (Dan Gibson)
夏日之梦(傅许)
The rain (Vsun)
We Are the Champions(Qu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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