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召公训诫武王（三）

犬马放在适合它长养的地方，珍奇异兽不适合本土养育，只能徒增人心的浮华。君王不看重珍奇异物，爱惜贤人，国家就会安宁，早晚不可有片刻不勤勉，不注重细节，最终会损坏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踏实去听从这些训诫，只有坚守这些必要的原则，使生民各安其居，才能世代为王。

《旅敖》

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不育于国，不宝远物，则远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

前面讲这么多，最后召公训武王他要落实在他要讲的话上，所以下面 “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不育于国”，说这些狗也好、马也好，这些动物“非其土性不畜”，不是适合它长的地方不要养它。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是折腾它啦。各位人是不是要长在他适合他长的这个环境、温度、地理啦，各位对不对呀？不是适合他长的、不要去养他，是害了他。鱼在海里游得好好的我们就把它养在我们的鱼缸里，任你怎么调咸度跟海水不会一样，盐分虽一样但是还有很多成分还不一样，是不是这样？就是海底再怎么烂它希望在海底，你的鱼缸再怎么框金对它来讲是没有益处。所以古代不是有这样的人吗？爱他的马，然后饲料的马槽用黄金做的，对马有什么益处？这是我们人想不透的地方。台湾有很多人养宠物；碧谭河岸，人家遛狗，我还看人家遛乌龟——绑一条链子，然后乌龟在岸上慢慢爬。那乌龟不是台湾乌龟，是进口的乌龟，很大只很亮丽，然后你就看着事主享受各种眼光投注在他的身上，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也不会说啊！但这只龟过着它实在是非常凄惨的一生，带着一条链条，活在他不该活的地方，想要喝一口它喜欢的水也很困难的是不是？像黄金猎犬不是满身毛吗？把它养在台湾也不适合，到夏天的时候把他热个半死，都不适合。这叫做“犬马非其土性不畜”。这是站在物种的角度上来说这个事。

那么在春秋鲁僖公十五年的时候有这么一件小事，晋候他喜欢一种特别的马，那特别的马长在郑国，他很喜欢，物种很漂亮。物种很漂亮但问题是它长在不适合它长的地方，不适合它的水草的地方，那么它的脾性就不一样，打仗的时候他很喜欢这个马，然后这个诸侯就威风凛凛坐这个马，问题是这个马不擅于走泥泞，一下子就陷在泥泞里，根本就跑不掉。这个事情被记载下来，所讲就是这个啦。珍奇归珍奇，不好用，对不对？像我们台湾要看门，就是一条台湾土狗最好，这是为什么呢？它少生病，非常的骁勇，养一条很贵的贵宾狗也不会叫，对不对？然后人当它的奴隶，它不能为你办事。“珍禽奇兽不育于国”，因为这样的原因，珍禽异兽不养育在它的国度里面，那什么叫珍禽异兽，如果这个野兽、这个禽类原来就在这个国度就不叫珍禽异兽啦。所谓珍禽异兽就是它原来不是这里土产，然后我从远地把他买来，很少很少见到，叫珍禽异兽。珍禽异兽无益于本地、无益于国，无益于民，所以不去畜养它。

好，那这是因为西旅不是献了一只獒吗，对不对？那也不是中国当地所产，那么厚的毛，在中原地区跟它们极地的气候是不一样的，比如说獒犬西藏很多对不对，厚厚的毛很威风，在那个非常寒冷的地方可以，你把它拿到马来西亚去是折腾它了是不是？虎落平阳，尽失威风，没用的。那武王可能是有点爱好，那就像是贵异物而贱用物咯。当各方诸侯送来的是可用的，一个有德的王会特别看重它可用在哪里，对不对？谁可以用，送给谁，一些异物都是不可以用的，那图吸人家的眼球，但是毫无用处。有德的王是不看重这些的，所以召公就借此训了武王。

“不宝远物，则远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 “不宝远物”，“远物”就是异物，珍禽异兽，这种奇异的宝物。你不去爱护这个奇异之物，不去贵奇异之物，则远人格。“格”就是正。就是他的德泽感召日远，那远人都可以格正，那近人可知了嘛对不对？“所宝惟贤，则迩人安。”“迩”就是近，说一个明君所看重的是什么呢？“所宝惟贤”，说他所看重的就是贤人，贤人才是真正的宝，贤人能够给他责任，贤人能够帮你照顾老百姓，贤人能够给你出好点子，可长可久的安宁。让百姓安分守己，让为官的都很清廉。那所谓的“近人”就是指国人。国有贤人，国人就安了嘛，那“近人安，远人格”那就是不言可知，所以这两句要合着参。所以你不应该问：为什么不宝远物，然后远人格近人不格？为什么宝贤人那么近能安，远人不安？它不是这个意思，它的意思就是说你不要不宝远物而（且）宝贤人，那么近人安而远人格。好，它是两句要和参。所以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产就是它的原则，而原则来自于哪里呢，来自于贤人，所以你所重的贤人也就是可长可久的原则，

“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这是“呜呼！”，这个书经里面常常有很多“呜呼”，哎呀，就是事情至关重要而人常轻乎啊。哎呀，叹一下你才会竖起耳朵再听听嘛。说“呜呼！夙夜罔或不勤”，说从早到晚从来没有说不时时检点于他的德行的。“罔或”，“罔”就是无，没有不勤快的。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可是最后你“不矜细行”。“矜”就是看重，你不去慎重你那个小小的缺失，最后会把你的大德都拖累掉，那这是在讲什么意思呢？讲“夙夜罔或不勤”，就是讲在说武王你从你的父亲文王，再上面还有王季，再上面还有太王，从这么多代里面一直追溯到前面就是后稷，从后稷累积这么几代德性到你这边才王天下，叫“夙夜罔或不勤”，每一代都在累积德性。“不矜细行，终累大德。”到你这里，你喜欢一只獒犬不是问题，你喜欢一只獒犬就会喜欢别的对不对？

各位，你记得我讲过这样一个小故事，纣王刚继任的时候还蛮年轻的，就叫他下面的人帮他做了一双高贵的象牙的筷子。他的叔叔比干就大为惊异，说：“哎，殷朝恐怕到这里就要亡国了。”啊，有这么严重吗？一双筷子要亡国，你骗谁啊？这个就是眼光远近的问题。他说他现在做了一双象牙筷子，那接下来他要用什么做碗，不可能象牙筷子配个陶碗，他用什么做碗，一个奇异的碗又来了，既然有这么样的筷子跟碗装什么嘛，不是吗？你慢慢推嘛，吃什么再来要供奉什么，要养什么要住什么，你这样推下去，就不得了，那真的要亡国了，对不对？所以，这边叫“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你不去看重你现在小小的偏失，那他所谓的偏失是什么，就是犬马，不是土产的不畜于国，对不对？说你不要重异物，你要重什么啊？要重贤人啦。然后你当一个王，你要看重什么，你要搞清楚啊！好，人家送你那么大一只獒犬，四尺高，四尺多少？四尺一百二十公分，到你的胸膛，哇，好大一只狗，你很喜欢。在这个有贤德的人眼中，哎呦，这个事情武王动心的话是个大事，我得先训训他，好，不然枉费了他从他的祖先代代积德到现在“夙夜罔或不勤”，到你这里“不矜细行”，你以为说我德这么厚了，我怕谁有没有？前面《尚书》不是也讲过一篇吗，一个帝王本来五德都不错，但他就喜欢打猎，一出去三个月不回来对吧，结果民心就开始变了。他的大官就把他拒在门外，被赶出去了，就发生这种的事情，就是“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说你要堆积一个山要有九仞高，“仞”通常是讲八尺为一仞，八九七十二，对不对？就七十几尺的山，到那里才算一个山，你堆到最后一个畚箕你不再去堆它，就差那么几寸，人家也是不承认你，如果我们要比赛一定要到多少才算数，对不对？你就差这一畚箕也是不算数啊。所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所以说这个周家的基业到你这里王了天下，王天下之后呢还要累积你的德性，才有办法完成周朝的政教。还有人送什么你都很高兴，开始松懈了，这不就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吗？就差这一篑就亏在武王的这里，那你不是成个罪人的吗？

“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允迪兹”，“允”是信使，“迪”是道，走在该走的轨道上叫做迪。“兹”就是这个，这个就是前面所说的，不宝远物不宝异物而宝贤人。不可以轻慢君子不可以轻慢小人等等这些训诫。说如果你能够踏实的去实行这些训诫。“生民保厥居”，那么生民呢都能够各安其居。“惟乃世王”，那么武王你的后代才可以世世王天下，而“惟乃世王”，世世为王的意思。那武王是一个圣者对不对？然后，各位他其实还没有偏差，是人家送獒犬给他，也许武王使了一个这么喜爱的眼色，就这样而已哦。你看这篇训诫就跑出来了，还没有丢他的天下，都没有啊！也没有任何的暴虐，而且武王是很有德泽的人，但是问题是全天下诸侯都归复于我刚伐纣的成功，当时武王也不年轻了，应该是八九十岁，那难免有点得意洋洋吧，四方开始来朝贡，那当然很多承袭先王的美好的德泽，大家都知道要贡一些土产啊、实用的器物，那么就西旅供了一批他们认为的他们的土产，但是对这边来说却是一个异物，因为这样他一有偏差呢国家未来的方向就会走偏，所以贤臣就会对他的明君预先做了训诫。所以要想世世代代为王，有些必要守的原则要不得不跟你报告的，那这篇《旅敖》本文就到这。

那后面几句话“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这个《旅巢命》是《尚书》的一篇，那现在已经丢掉不见了。在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那个书就是《尚书》。各位你看《尚书》是不是都在训君王，你就可以知道秦始皇第一个要烧的就是《尚书》，烧一烧，君王不用被骂，君王专门骂臣就可以了，明君当世的时候不是这样。臣跟君共治天下，份位上君比较大，但是臣的职分就是匡正君，这种思想是非常的正当也是开阔的。到了春秋战国以后，王道衰萎，王就是明君在世，当然有明君的原则，王道衰萎之后，就是乱世的开始。那之所以会丢掉这么多篇，就是因为焚书坑儒之后的事，在焚书坑儒之后这些还留着就是靠一些老学究他当时在讲课，讲久了就变成好像在默背了，那这是后来有一些老学究回想的默背的。所以这个字里面也有一些多少的差异，那这些差异也有可能是拓印的关系，搁竹简竹子也会崩掉，对不对？那还有老了记错一两个字也会啦，好，所以或多或少有一些差异。

那么“《旅巢命》”是“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伯是爵名，巣是国名，南方的一个远国。那么武王克了这个纣王之后，慕义而来朝贡，叫做“巢伯来朝”。那芮伯呢，是周家同姓的，就是亲族内的诸侯，叫做邦畿齐芮之国。芮伯是做卿大夫的，那么“作《旅巢命》”“旅”是陈述。这跟前面《旅敖》是两回事情，王的卿叫做芮伯，来陈述周王的威德给巢军听，叫《旅巢命》。那么史官叙述这个事情，就把它给记录下来，叫《旅巢命》。很可惜，我每次看到哪一篇又没有了，哪一篇又没有了，这个意义其实是很需要现代人来吸收，但是哪一篇又没有了，我们又丧失了先王的一个思维的一种主干，这是殊为可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