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成王建官为民，匡正天下

仰惟前代时若，训迪厥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

各位同学，大家晚安。上一次我们讲到《周官》，成王他说他“祗勤于德，夙夜不逮”，说他早夜不懈怠的去治国，也赶不上唐虞的盛世。唐虞的盛世他“建官惟百”，就是管理一个国家，大略就是用一百个官员左右。各位看看我们现在一个小小国家，你看用多少官员，那是不得了的。不过所谓的官员就是那些大官，当然基层办事人员到哪都有，这些大官就是百来个。

我们接着往下看，“仰惟前代时若，训迪厥官”。这个仰就是心有所仰慕、有所追随，就叫做仰。“仰惟前代”，前代就是指夏朝或商朝的法度，“前代时若”，就是为夏商的法度、顺他们的法度，若就是顺，惟夏商的法度是顺。

“训迪厥官”，这个训就是劝勉、勉励的去顺着，就是这个训的意思。“训迪”，迪就是到。安顺的踏着夏商所建官的制度，去效法他们，叫做“训迪厥官”。这个厥指的就是夏朝商朝。这边所谈的意思就是说，到了这个周朝，成王他想要建官，但是时代离尧舜已经非常远了。尧舜比较淳朴的世代，那么人口也比较少。到了成王的时候，世代人心要比尧舜当时来说，又更糟糕了一点，人口也比较多，所以建官不能够说“建官惟百”啦，要效法夏商的话，大约就是两百职数，准备要来行夏朝或商朝的官制。

“立太师、太傅、太保”，这个就是所谓的三公，三公都是教导天子用的、辅相天子,就绕在天子身旁。一般来讲都是博学多闻，然后他的德艺高超，主要就是要匡正国君。

譬如说太师，其实就是说天子所应当师法的意思，就叫做太师，那么要教导天子，有各种的德性。太傅，傅这个字是辅助的意思，也是要辅相天子的意思。但是这三公里面，太师为最尊，因为太师的地位就相当于国师。太保，保就是安的意思，来保安天下、保安天子能够归顺于德艺。其实说穿了，这三者都是要匡正天子用的，等于给他一个正确的名目、正当的名目，就是你们就是要来匡正我的。  

“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这三位三公，他们的重责大任，“论道经邦”，所谓的论道，就是陪着天子、陪着王来论德义、论道义。来经纬这个国事叫做“论道经邦”。“燮理阴阳”，燮是调和，来调和这个阴阳。那么在古代的人来说，这个阴阳不和，乃是始于人事的不和。那治理天下，天子也好，满朝文武也好，那么他们都秉着他们的仁政去施政的话，十日一风五日一雨，风调雨顺。

“官不必备，惟其人。”“官不必备”，备就是说才干很周全的意思，才德都周全，官不必备说立这三公，意思就是说世上很难找到说一个人具备各种才干或德性。那这个人这种德性强，我们就用他来匡正天子的这种德性，那个人另外一个德性却强，那就用这个人来匡正天子另外一个德性的缺失。如果天子旁边用的是关圣帝君，那他可能很好的示范就是什么叫做道义，对不对？

如果一个天子用的是孔子，那可能他所要示范的就是权变的智慧，因为孔子称时圣，对不对？如果一个天子能够请到耶稣当他的三公，他可能示范的就是他的博爱，大略就是如此了，所以说“官不必备”。你就看他的德性长才在哪一个方向。“惟其人”，就是要把人用在适当的地方，然后都能够辅助天子，匡正天子就是了。

“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这个孤，跟天子所称的寡人的寡，是差不多意思。但是孤，孤是什么意思？就是特别的意思。超卓拔群就叫做孤。“少师、少傅、少保”跟“太师、太傅、太保”，那就是说少就是辅佐太，这三位其实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太师、太傅、太保”，这三公的副手啦。

“贰公弘化”，贰就是辅佐，辅佐三公来弘大该给天子的教化，就叫做“贰公弘化”。“寅亮天地”，寅是敬，亮是彰显、明白、伸张，以敬慎的态度，伸张天地的自然之教，叫做“寅亮天地”。最高妙的教育就是效仿大自然，对不对？效仿大自然的次序来作为为人处事的次序。效法天地的长养，来作为人的厚道立身，这种仁民爱物之德，如此而已，叫“寅亮天地”。

“弼予一人”，以天地之正道，来辅佐我一人，能够平治天下，“弼予一人”。这个一人，就是寡人，意思就是说数量很少，意思就是说力量很单薄，不要把一人解释成说一个人高高在上，不适合这样解释。其实这个寡人也好，一人也好，都是谦虚的意思，谦称。

“冢宰掌邦治”，我们现在是讲《周官》，就是周朝大略的这个管理国家，他们的官场上的制度。前面讲到三公，这边讲“冢宰”，“冢宰掌邦治”，“冢”就是大，冢宰这个宰，就是治理的意思，主宰一个什么事，就是治理的意思。那么冢宰，就是国家所治理的万事他都可以管，下面所有的官他都可以管。在古代这个叫做天官，古代六卿里面有天官、地官，还有春官、夏官、秋官、冬官，这加起来，就是所谓的六卿，六卿大略是这个意思。

冢宰是天官，也是卿，古时候不是讲公卿大夫。公比较大，再来就是卿，再来才是大夫。冢宰是属于卿，他是太宰，也是最大的主持国政的。

“统百官，均四海”，就是冢宰，如果以现在的角度来说，大略就是行政院长之类的或总理之类了。“统百官”，他可以统理百官，百官他都可以管；“均四海”，使四海之内的邦国都能够公平的受益，叫做“均四海”。意思是说这个人责任、官位很大。跟三公不一样，三公不直接治理国家。三公是管谁的？管皇帝的。

古代这个制度，想起来倒蛮微妙的，皇帝知道说他的位置很高，然后这么富贵，很容易骄横，就立一些人来管他。这些人可以骂他的，可以讲他，可以规范他，可以诤谏他。然后再立了一个史官，记录他的每天的言行，史官他授命，他授命就是说你记录什么不必听命于我，你秉持道义帮我写下来，违反道义就治你的罪。这些官派任的时候都会跟他讲，你不必听我的，你凭良心做事，就干这个事情而已。所以古代的这个太史，脖子都很硬，不怕砍，知道吧？都是这样的人。那皇帝说话做事，每天都知道说有人记录他，对不对？而那个人很可恶，不受他驾驭，说要不要小心，要很小心。各位我们现在民主虽民主，看起来很好了，没有人管皇帝，对不对呀？随便他搞。其实说实在仔细看看古代的明君治世的时候的制度，实在是有很多可取的地方。

再来讲司徒，“司徒掌邦教”，司徒，司就是主宰一个事情，叫做司。徒就是徒弟，也就是学生，司徒也就是主管学习的这些事务的。“掌邦教”，他主管国家的教化。那国家教化包括很多很多了，这个司徒叫做地官，刚刚的冢宰叫天官，他的官阶也是卿，属于卿，比大夫大一点就是了。

“敷五典，扰兆民”。敷就是布、广布。什么叫五典？五典就是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叫做家庭五典，五伦的五典。布成五常之教，叫做“敷五典”。怎么样把五常之教在全国、天下、家家户户都能够知道这个道理，兄友弟恭，你看是多么祥和的家庭。

现在我们说社会乱、社会乱，就是因为兄不友弟不恭，父不义，母不慈，子不孝，不是这样吗？倒着来。古代的圣贤早就发现啦，要让天下安宁，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个五典，就是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也就是如此而已，天下就大治了。

“扰兆民”，扰的意思是透过一个改变，让他更安宁就叫做扰。所以扰其实也是安。有一个字叫做乱，乱也是治理的意思，为什么乱是治理的意思？因为一个世界乱了之后，你要透过一个相当相当大的魄力，相当大的改变让他回到常轨，这个改变的过程也就是乱。

改变是为了什么？为了让它更好，所以乱这个字又是乱、又是治。扰这个字，又是很烦恼，又是很安宁，也差不多同样这个意思。“扰兆民”不是要去干扰兆民，而是要透过一个教化、透过大声疾呼、透过提倡什么活动、什么礼仪，让他们看到、学习、改变，就叫做“扰兆民”。 所以你千万不要给它这解释成干扰的扰。有时候有些人不太读古典，字意又把它错解，有些人就会拿这个字来批判古人。你看以前的掌邦教的人，就是为了要抛一些似是而非东西，扰乱万民用的，你看果然有证据，就是举这个《尚书》里面的文字。不读书又喜欢批评，你看讨不讨厌？很讨厌啦！

所以说司徒，掌什么呢？就是现在的所谓的教育部长，不过现在的教育部长大略只管学生。各位对不对？但是古代的司徒，所掌的不是你不入学校做学生，反正都在他掌的范围之内，你只要是在家庭里，你就必须有这个所谓的五伦，是不是这样？你只要是做兆民，你就必须要要落实这个五伦。那当然他管的东西还不止这个啦。如果你去查《周礼》，《周礼》有讲到司徒掌，掌什么东西？他掌十有二教，意思就是说他主要项目有十二项，各位慢慢查，我大略念一些给你听。

说“一曰祀礼”，来教什么？祀礼就是祭祀的礼，来教敬，那百姓就不会苟且啦，凡事有条理。“二曰阳礼教让，三曰阴礼教亲，四曰乐礼教和，五曰以仪辨等”，辨份位用的，“六曰以俗教安，七曰以刑教中，八曰以誓教恤”等等等等。你仔细看一下，都是属于什么呢？德性、规矩、礼节，也就是生活态度。司徒是教这些东西用的，做官要怎么做？做民要怎么做？怎么样适当的俸禄给做多少奉献的人等等，这些都是属于司徒的邦教的范围之内。

再往下看：

“宗伯掌邦礼”，伯就是掌宗庙的官长，叫做宗伯，他主宰什么？主宰国的礼仪，他也是属于卿，他是属于春官。刚刚不讲天官地官，现在讲春夏秋冬官，这是春官，他就是宗伯。

“治神人，和上下”，这个国礼，“治神人”，治就是调理、调顺，调顺了天地神奇人鬼这个事情，调顺了鬼神人的性情，这就是叫做“治神人”。还有，国里面还有五礼。以前都讲过，有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有这五礼。

所以宗伯掌邦礼，不只是对人，各位，你要看他这个字，“治神人”，有没有？连神鬼都在内，还有人，“和上下”，各位这个上下，不是指国君跟百姓，不是这个意思。上下，在上者有神，在下者有鬼，居中间的有人，还有国家的等级份位，是不是也有上也有下。在上的怎么做？在下的怎么做？在上什么礼？在下什么礼？都有礼的，这是宗伯所掌的。

那各位如果去查，《周礼》我刚刚讲说”治神人，和上下”，“治神人”，那就有一年四季一个国家有多少的祭祀，要安抚天地神明，表达我们对他们的感恩、追思之意等等。那对人来说，有吉、凶、宾、军、嘉这五礼，五礼里面还有细分，就是他们所掌的范围，在《周礼》里面都有很详细的记载。

再来是“司马掌邦政”，司马就是春夏的夏官，官阶是卿，主要是主掌什么事呢？就是戎马之事，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国防，掌征伐之事。“统六师”，他是统正六军的，那所谓的六师就是天子有六军。

“平邦国”，来平治王邦四方有作乱的国度，要来平定它，这个是属于司马所掌的，所以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一个四方的邦国，如果犯什么错？罪过多大？然后去征伐它的时候，处罚多重，多轻的处罚多轻，它都有一定的比例的。这个也在《周礼》里面，也有记载他的执掌的范围，还有他的处罚、他的等级。

“司寇掌邦禁”，司寇叫做秋官，他也是卿，官阶是卿。那么“掌邦禁”是什么呢？它主要的职权范围，就是贼寇，来抓犯人用的。

“诘奸慝”，这个诘，本来是询问或追究的意思。这边是引申为治理。奸慝，慝是过恶，恶人坏蛋。“诘奸慝”，那就是说去治理、去追究这些奸恶的人。

“刑暴乱”，来刑罚这些强暴作乱的人，“刑暴乱”。一个国家里面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慈眉善目的，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和颜悦色，对不对？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很讲理，蛮横不讲理的人，那倒也很多。

那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办法来惩戒这些人的话，那好人怎么生活呢？各位对不对呀？虽然我们知道说，用暴力用刑法都不好，但是如果没有用这些手段的话，好人简直是没办法呼吸了。各位对不对呀？为了要保护大多数的好人，而不得已，就要有这个司寇，他来掌邦禁，邦禁就是国家所不许的事情，你不能做，你要做就有刑罚啦。

“司空掌邦土”，邦土这个土，就是指国土。国土的运用必尽其力嘛，对不对？所以叫做土。从地里面可以长东西，这也是在司空的范围内；盖房子也离不开土，这也是在司空掌的范围内；要做一些沟洫、水土，也离不开土，都是司空所掌的范围内。所以他掌什么种植的、营建的，都是司空所掌的。

“居四民”，就是要让土地来居四方的子民；“时地利”，把这个田地授给百姓，然后让百姓顺着天时去得地利，这个就是司空所主掌的。

“六卿分职，各率其属”。六卿就是前面所说的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这六者，就是叫做六卿。所以我们有时候听到六卿、六卿，就是这些从冢宰以来，到司徒，到后面的春夏秋冬官。

“各率其属”，因为他们也会有部下，率领他们的这种大夫跟士，叫士大夫。大夫就是在卿以下的，分别来分摊卿所授的职权。

“以倡九牧”，倡是协助的意思。那么天子下面有六卿，就来协助九州的牧伯能够为政，能够治理他们的百姓。那九牧的原因是因为那时候州就是有九州了，古代有九州。

“阜成兆民”。阜是土山的意思或大陆的意思，那个陆地很大，大块大块的就叫做阜。“阜成兆民”就是大大的成就兆民的生计，成就兆民的性命，叫做“阜成兆民”。

所以在这个《尚书》的这个小小篇幅里面，我们知道所有的官的设计就是为了要帮助百姓的，是为了要“阜成兆民”，而不是设计这些官来跟百姓作对，然后来跟他们抽重的税，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