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祭祀的懂礼和行礼

面对过世祭祀的人，我们是怎样来懂礼和行礼呢？古人每一个言行举止的动作，都体现了一种礼。比如参加祭祀的时候，从衣着、面容方面怎样来对过世人行礼。取名字是一门学问，不能随便取名等。面对亲人去世，我们的行礼在哀伤中等。

小敛之奠，子游曰：于东方。曾子曰：于西方，敛斯席矣。小敛之奠在西方，鲁礼之末失也。县子曰：绤衰繐裳，非古也。子蒲卒，哭者呼灭。子皋曰：若是野哉。哭则改之，杜桥之母之丧，宫中无相，以为沽也。

小敛之奠，子游曰：于东方。

那么现在在讲说，面对小敛的心思，各位什么是小敛？就是人刚死的时候，身体梳洗完毕。然后要初次帮他穿上衣服，这叫做小敛。那小敛也会举行一个祭祀，告诉他现在要小敛，所以小敛之奠，奠这个字就是祭祀。

举行小敛这种祭祀，子游说，在这个房内的东边来举行。为什么在房内的东边呢？古礼小敛的这种祭祀，都是设在东边，各位东边什么意思？我们在以前在曲礼的时候有讲到了，就说东边就是主人的位置。

我们这一个堂，堂两边有东街，有西街，主人永远都会在东边这边行礼，客人永远都在西边这边行礼，这个就是古礼。所以小敛的时候，这种像小敛也好，要祭奠也好，都在东边，原因是什么呢？就是把这个刚死的人看作是主人，跟生的时候一样，他是这种缜密的心思了。

曾子曰：于西方，敛斯席矣。

曾子却说于西方，小敛及小敛的祭拜，在西方举行，那这是什么呢？这是在讲当时这个鲁国。这个礼已经乱了，那时候的礼，大家都把死的人，都放在西方。西方就是客，把他当做客人的意思，而不是刚死，还把他看作主人。在古一点的时候，人还比较仁厚，刚死还是把他看做还是生的，他是主人，所以都在东方。那么曾子说，小敛在西方举行的意思，就是说死了嘛，把他当作客人。

敛斯席矣，并且小敛后，在西方设一个王者的席位。席位的意思也就是客席，那主人的话不必设了，因为主人的话，这个家宅都是你的，不设席；是客人来，我们替他设一个客套的席次，敛斯席矣。

小敛之奠在西方，鲁礼之末失也。

记录这一段的人，因为前一段是子游说的，子游说小敛要在哪里呢？在东边；那么曾子说小敛在哪里呢？在西边，并且设了一个客位的席次。

记录这一段的人，就说小敛之奠在西方。小敛的祭祀后来在西方，那是鲁国的后段，礼都已经丧失了，鲁礼之末，失也。那个末就是很末世，很末段。本来正统的礼已经渐渐丢失了，鲁国虽然是当时战国里面，最讲礼的地方，因为是周公的后代嘛，但是到那一个时代，也已经乱了。

曾子是看说，那么现在是世风日下，而且劣币已经逐良币了，大家的礼，已经都是这样了，说那个过世的人，就要把它当做客人一样，把它放在西边，并且放在西边，做了席位。给他当做客人看待，曾子是不得不从俗了，因为当时是这样了，子游所讲的，则是古礼。

那古礼与从俗之间如何权衡？

如果今天这个礼已经是全世界99.99%的人，都已经是这样了，他们认为这样才是好，那我们也没有说，一定要把它扳回来，为什么？因为这个力气很大，而且你扳回来，人家都在西方，你硬说是东方，跟人家完全相反，人家反而你觉得你做怪，为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这个礼的缘由了。那人已经过世了，我们把它放在西方，希望他到其西方极乐世界，不是也很好吗？所以就有各种的理由，这个理由最后已经说不清了。

所以曾子就从俗，说于西方，敛斯席矣。这是从俗的说法，这两个都并存，是让我们了解到，这个礼有当时圣贤定礼的原意。然后也有慢慢越来越远演变，礼越来越丢掉了，后来父母过世了，继位的儿子就急着要当主人，所以就把父母放在西方客位那一边。

各位如果我们现在不了解，东方代表主人，西方代表客位，那只是东方跟西方的差异，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对，如果这样的理解，如果我不把这段告诉各位，当时设计在东方，是因为事死如事生。那种孝子对双亲的不忍，不忍离去，根本就不愿意承认的这种心思，你看他是多仁厚的一种心思；那你把他设在对边，就好像恨不得他离去的心思，不太一样。

不过已经慢慢的，因为有某人这样做，所以就慢慢改变。古代的礼是跟随皇亲贵族走的，皇亲贵族里有人违反了礼，然后做两遍之后，大家就觉得这样才是对，然后就整个世界的礼，中国的礼全部都改过来了，那这种事情也是无可避免了。

所以有的时候不得不从俗，但有的时候又很想恢复古礼，在这个两难之间，我们总得要有一些取舍，不过在这个文章里，记录这一段的人告诉我们说，小敛之奠在西方，乃是因为鲁礼之末失也。鲁礼的最微薄处，最乱的时候，会失去了真正的古礼，所以才变成这样子的呀。

县子曰：绤（xì）衰（cuī）繐（suì）裳（cháng），非古也。

这个县子鲁大夫，我们讲过了，他是一个很懂礼的人。

绤衰，绤是什么？比较粗，那个孔目比较粗的一种葛布，葛布不是麻布，我们知道丧礼都是穿麻布。那什么时候换葛布呢？卒哭之后就换葛布。卒哭就是在下葬之后差不多百日，下葬之后，有一个卒哭的祭奠，卒哭之后，会把重的丧服改成轻的丧服，改成轻的之后，才会有这个葛布，所以这个绤衰，它就不是麻布了。

繐裳，繐是什么呢？比较细，孔目比较粗的麻布，孝子要为父母着丧服，都是很粗的麻布了。那有的人就是爱漂亮，然后就把它弄得很细，就不太像丧服。勉强有丧服的味道，又不太像丧服，其实这种心思在我们现在的社会，倒也是到处可见的。

这种丧服，就是丧服，你家里有丧事，就是穿着孔目很粗的，很粗麻布做的绤衰也好、繐衰也好。不去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为什么？因为孝子的心思就是哀哀戚戚的，在追念着他刚过世的先人而已嘛。哪里会想到说，我这时，我还要涂口红，我还要画眼线，然后再去参加丧礼。各位，我刚讲这可不是开玩笑，现在的人参加丧礼还真是这样，有画眼线、涂口红的，在古人看起来不可思议了。

那这一段就是在嘲讽这件事情，在县子的那个时代，他所看到的该得斩衰的不斩衰，该齐衰不齐衰，该大功没有大功，该小功没有小功，都是尽量把它简化，简化到什么？就像一般生活上所穿的这种衣服。所以就把麻变成葛，那当然他还没有卒哭之后，卒哭之后本来就是葛。他在还没有卒哭之前，就已经把它改成葛了，那么他该很粗的麻服，他就把它改成细的。他说非古也，这不是古代周公以来的礼制，不是这样。

这个是在干什么呢？这段是在贬讽当时，有很多的这个礼已经渐渐丢失，有很多的孝子，不愿意服粗的麻服了，都改为比较不代表重麻，重丧服的那种，用轻的丧服来代替，或用细的、比较接近日常生活所穿的这种服饰，来接替，这个是在感叹古道渐渐渐渐在流失。

那圣贤所在意的，倒不是这一个刻板的礼节的流失，而是担心什么？就是你这个外在的行仪、礼仪正在流失，其实也正代表着很多孝子，那种追慕他的过世的父母，那种渴切的心也已经正在丢失，这是同样的意思啦。所以古圣先贤有所担忧，所以才会留下这个话，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影射这个意思。

下一段。

子蒲卒，哭者呼灭。

这个子蒲的名字，就叫做灭。这个取名字一定要好好取，怎么一个人取名字，取叫做灭呢？各位，对不对？灭亡的灭，不是不好，那子蒲的名字，就叫做灭。那么他过世的时候，哭他的人，边哭就边喊着子蒲的名字，“灭啊！灭啊！”就在喊他的名字。各位看这个看不出这个什么端倪，这个跟古代的名跟字不一样，跟这个有关。

子皋曰：若是野哉。哭则改之。

那子皋就是孔子的弟子高柴，子皋听到人家在哭这个子蒲，说“灭啊！灭啊!”就一直喊着他的名，他说，若是野哉，这样哭，真是太粗野、太无理，你这样哭太无理了。

各位为什么无理？

那我们就要讲到一个古礼了。古时候一个人刚过世，唯有在刚过世招魂的时候，要唤起这个亡者的注意的时候，会呼他的名，其余的时候事死如事生，是只能够喊他的字。

就是古人20岁之后，不就有个字吗？他的乳名，只有他的父母可以喊他了，或者他的君王可以喊他，那其他的地方，朋友同党之间、亲戚之间，喊他都是喊字，不是喊名。

所以你要记得在古人的心思之中，只要有人喊你的名，那眼睛是为之一亮，马上说：“在！”为什么？因为喊他的不是君就是父母，那招魂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人刚过世，他的魂魄飞散对不对？为了要刺激他的注意力，所以去招魂的时候，亲人会呼他的名，只有在招魂的时候。然后回去的时候，就要安神，之后祭祀就不能再呼名了。

那这个子蒲过世，哭的人已经招魂，已经早就结束了。那么哭的时候，还一直喊他的名，而不说他的字，那一个人如果，事死如事生嘛。一个人生的时候，你要骂一个人，古书里面也会常常看到这种文章。

比如说有一个人很歧视孔子，他就会说孔丘，其实丘就是他的名。道理讲不能这样喊，但是你很鄙视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这样喊。所以一个人过世之后，我们在祭祀他，我们是尊敬他，你不能喊他的名，只能喊他的字，所以高柴才会说，你这样的哭法太无礼了。

哭则改之，所以那个哭的人马上就改过来，只喊子蒲。你不能说“灭啊，灭啊！”这是不行的，这个不合理，不是因为他的名字叫灭，而是不能喊他的名。只有他的父母、只有他的君上，能够喊他的名，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到，古人的一点心思。

杜桥之母之丧，宫中无相，以为沽也。

好，我们看这一段。

有一个人叫杜桥，杜桥的母亲过世了。宫中无相，而这宫中就是家里，堂中的意思。就是祭祀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行礼仪的地方，那里面没有相。相是什么呢？站礼的人，现在人的话，就叫做司仪了。

那为什么古代的人在丧礼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司仪？

是因为一个孝子，他的双亲过世，他悲从中来，他已经忘东忘西了，他还没有办法再去顾及那么多的条文，那么多的礼数。礼数最多的不外乎就是婚丧喜庆，那丧事更是让人家，想不起来到底有哪一些礼，你简直会忘了很多礼。

因为什么？因为这个人，这个孝子正在哭，思绪纷飞他哪里还记得礼呢？所以举凡有丧事孝子，都会定在亲族里面，找一个或是请一个亲族外面的人，他对这种礼节是很熟悉的人，来做司仪。来引导大家怎么行礼，这件事做完该做什么事，然后会帮大家去筹备这些事情。

那杜桥的这个家母过世了，他在这个丧礼的场合，没有设一个司仪，来引导大家来行礼，以为沽也。那君子看到这个现象，就不以为然。大家都会说他什么呢？说是沽，沽是什么呢？沽这个字其实是买卖，买卖都叫做沽，那沽名钓誉也是这个沽了，去买名去钓誉了，叫做沽名钓誉了。

以为沽也，就是沽名钓誉的沽，为什么？就是你要让人家知道说，你很懂礼是吗？知道你很贤明，你父母过世了，你还有这么冷静的头脑，你还可以记得这个礼，你还可以记得那个礼，你每一条都很清楚，你自己亲自可以引导大家来行礼，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是不是这个意思？所有参加完的人都说，“你看他好厉害，他什么都懂。”是不是这个？对于君子而言，这样不好。

为什么？简直就是在彰显你的才干是吗？在这个借父母的过世，要沽名钓誉买取贤明，是吗？所以为沽也。各位这个时候，即使你再怎么贤明，孝子的心思应该在哀思上，而不是在准备事情的条理上。

各位，我们办事情，在社会上哪里办事情都要条理。但是唯独父母过世的时候，我们的心就在这个哀思上，条理要有专门的人来负责。不要借这个时候，要表现出你的什么。最混乱的时候，却要表现出你有条不紊。这个礼纵然是你每一条都中节，君子也不以为你是有礼了。为什么？因为心思放得不对地方。

所以各位，你看这个古人设想得很周到，也不强贬讽他。他就用君子的心思，君子会认为怎么样，来点出这么样一个关键的一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