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丧礼，过与不及均不合礼

穿衣也要分场合。孔子说：不能穿着官服去吊丧。

   子游问夫子置办丧礼器品的礼数。孔夫子说与置办人的家境，能力相称就好。君子是不会非议的。

一个叫做“贲”的官员请教子游，贤大夫县子却说子游说太自大。这是为何呢？

夫子曰：“始死，羔裘玄冠者，易之而已。”羔裘玄冠，夫子不以吊。子游问丧具，夫子曰：“称家之有亡。”夫子曰：“称家之有亡。”夫子曰：“有，毋过礼；苟亡矣，敛首足形，还葬，县棺而封，人岂有非之者哉！”

子游曰：“诺。”司士贲告于子游曰：“请袭于床。”子游曰：“诺。”县子闻之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

夫子曰：“始死，羔裘玄冠者，易之而已。”

夫子说：“一个人如果刚过世，假设我们有亲戚朋友刚过世，羔裘玄冠者，易之而已。”

羔裘玄冠者是什么呢？各位，羔裘玄冠就是朝堂上的朝服，一个大夫所该穿的朝服，就是羔裘玄冠。羔，就是小羊，小羊皮做的这个裘裳。玄冠，黑色的冠，以前的人说乌纱帽，玄冠。穿着羔裘玄冠的这些大夫，他也许刚上朝，穿着朝服，忽然听到某个亲戚朋友过世了，易之而已。

易之而已什么呀？就是脱掉朝服，换上平常穿的衣服，就可以去吊丧。意思是什么呢？就是说朝服不可以穿着去吊丧，你只是把朝服脱掉，改变一下平常的衣服就可以了。这边为什么讲平常的衣服，而不讲丧服呢？因为人刚死的时候，还未小敛之前，他是以生时的吉礼、吉服去吊丧的。

为什么？因为不认为他会死，那个心思是这样，虽然传来了噩耗说某人刚过世，刚断气，他不是马上穿着斬衰、齐衰丧服，一披去了，为什么？这个感觉就说，好像你们恨不得我死呀，是不是这个意思呀？也许他断了气，还有回过神来的这个机会，不一定啊。各位，这个机会古人也很多，现在人也很多呀，所以刚死的时候，还没有入殓，还没有小敛之前，都是以平常的衣服去吊丧的，去吊问的，而不是以丧服。

但是就是你在朝堂上的，属于这种朝服，朝服是面君的时候才穿的，议论国家大事才穿的，而丧事是私人小事，所以你不能够说，在朝堂上这么庄重的礼服，朝服就是礼服，你竟然把它穿去个人的，这种家属丧事的场合，这是不适合的。

那羔裘玄冠是朝服，各位，它不能字义上翻译，只是翻译成说用小羊做的皮裘，还有黑色的帽子，你不能这样翻译。各位《诗经》里面就有羔裘篇，羔裘篇，所有历代注释的人都是把羔裘都解为什么？羔裘那一篇就是在讲大夫的事情，各位有机会读到羔裘篇，你就会了解，所有羔裘玄冠，指的就是当时的朝服，你不能把它翻译成小羊皮做的衣服，不能只是这样翻法。

羔裘玄冠，夫子不以吊。

各位，羔裘玄冠，夫子不以吊，这句话其实是在隐喻，《论语》里面乡党篇里面的一句话，这句话的原文是“羔裘玄冠不以吊。”那不以吊是谁不以吊呢？乡党里面是记录孔子的行仪，当然说的也就是孔子了，所以这边就说羔裘玄冠，夫子不以吊，这边如果把夫子拿掉，你就不知道是谁不以吊啦。这句话的原文是出自《论语》，“羔裘玄冠夫子不以吊。”穿着朝服，孔夫子是不会这样就去吊丧的。

当时孔夫子当过鲁国的司寇，所以他就有羔裘、有玄冠，不能穿着面君的衣服去吊丧，这样对君是不礼貌的，面君的衣服也可以吊丧，那你把面君当做是在吊丧了，这是不礼貌的，所以不这样做。

那为什么这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孔子当虽然这样做，可是当时却有很多的大夫失礼，大夫很喜欢穿羔裘玄冠，到哪里都要彰显他的威风，所以羔裘玄冠，到哪里都是羔裘玄冠。尤其是小敛之前，是可以以平常的吉服来吊丧的，所以他就把朝服直接穿去了。

可是他没有顾虑到一个事情，这个朝服是单独在朝堂上，议事的时候，面对君上的时候穿的，简直就是礼服了。你不能今天穿着朝服去吊丧，再把那个晦气，明天再带回朝堂上来面君呐。那是你们家的丧事，不是朝堂上的事情啊，所以这个时候要注意的，可是当时的很多大夫都这样，所以这一段才会在这里留下来，被记录的人给记录下来。

子游问丧具。

子游问一个人有过世的时候，要送终，礼数上所应该要怎么样去办妥这些丧事的时候，所该用的这些器品。

夫子曰：“称家之有亡。”

那孔夫子就回答啦，说：“称家之有亡。”意思就是说：这个亡念“无”，这个亡其实是有无的无，一样的意思。就是说你所帮办的这些器具，到底要多好，要跟你的家境的经济的好坏来衡量啦，要相当、相称。称家之有无这个称，就是要相称，意思就是说，礼虽然是有规定，有规定说丧事的时候，可以有什么有什么，准备什么器具，还是什么祭品，但是这个是对一般的人生活水平，来做一个规定，不让他好太多，也不让他（差太多），我既然有这个能力，我为什么让他更差呢？但是如果没有那个经济能力，那你有那个心意就可以了，就是依你的能力来帮办，叫做称家之有亡。

子游曰：“有亡恶乎齐？”

子游就很纳闷，他就说了，说：“那有亡恶乎齐？”有的是这么富有，有的是这么样的贫穷，他们两个人用家境去衡量，那他们买出来，同样是丧事，同样是孝子，那他买出来东西，差很远呐，那这么有可能说能够合于这个礼呢？那个齐，就是那这么合于古代的礼制的规定呢？

夫子曰：“有，毋过礼；苟亡矣，敛首足形，还葬。

夫子就说了，说：有，毋过礼。说如果你经济很好，这个有，就是你很富有，你经济很好，你所准备的东西，也不要超过礼节的。古圣先贤对于某种丧礼，什么时候的祭奠，该有什么样的牲品，什么样的祭器，你也不要超过这个礼节，不要说因为我是一个卿大夫，结果我设的这个祭器，是天子级才所用的祭器，各位这样就失礼了，即使再怎么富有，不超过你的份位应该有的礼制，叫做毋过礼。

苟亡矣，如果你是家境很贫寒的，敛首足形，就是你只要准备的衣服，小敛的时候，要给他穿什么衣什么衣；大敛的时候；穿什么衣，对不对？只要这个衣服，能够使他的形体不暴露，这样就可以了。

还葬，把他收敛之后，也不必等百日，不必等三个月，一般来说，尤其像卿大夫等等之类，过世之后，灵柩都会停百日，停到三个月，那一般的百姓没有到三个月，但是也是都有相当的时间，有一个月等等。就是说你把他放在棺木内，甚至这个棺木很单薄，但是你要注意衣服，衣衾都要包裹他的形体，不让他的形体，有任何地方是裸露的，即便你不把他放七七四十九天，也不把他放到三个月，马上就下葬，也可以。

县棺而封，什么叫县棺而封？就是你请不起人去抬棺，而且古代这个棺木要挖一个坑，要放棺木，对不对？要放的时候，在坑的四个角落，有放一个特殊的器具，这个器具有孔，把绳索掼过去，然后就像一个铰链一样，这个棺木由绳索拉起来，然后慢慢移到这个孔的旁边，又慢慢透过铰链的方式，慢慢慢慢，等于机械的方式，慢慢让它往下降。

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我们也请不起人，我们也没有钱来设置，在葬的地方的四个角落来设置这个器具，我们有的只有力量而已，那我们的亲属就县棺而封。什么意思？棺木拉着绳子，不是用器具铰链慢慢下降，而是我们亲属，就用我们的力气，我们慢慢的放，慢慢的放，把他放下去。而封，封就是做成土堆，做成坟的形状。

人岂有非之者哉！

一个君子知礼的人，知道你们家境如此，你们都尽力了，哪里有人，会去指责你们不合礼呢？不会有人指责你不合礼。如果你很富裕，你却这样做，你只是为了省一点钱，那我相信，你会惹来一大堆君子的挞伐，但是你真正因为是贫穷，你量力而为，你已经尽力了，所有的君子都知道，你的心思真的够了，没有人会笑你，即使大家都有很大的排场，然后我们却弄得如此的寒酸，也没有人会对你有任何非议的。

所以你看各位，我们从这个记录，现在的人都会骂以前的人说：以前的人封建如何如何啦，以前的人多么践踏百姓等等等等，多么看不起人，多么抬高这些卿大夫之类。各位，你仔细从字里行间，你慢慢去看，古圣先贤定这些礼，他不是捧那些富有的，不是捧那些达官贵人，他不会瞧不起贫贱的人，他只会瞧不起越礼的人，各位，对不对呀？你从字里行间你都可以体会到这种精神。

我们真是，有时候我在想，我们对不起老祖宗了，我们对他们的误会，实在是太多了。

下一段。

司士贲告于子游曰：“请袭于床。”

司士贲，贲是人名，司士叫做贲的这个人，他请问子游，告就是请问，告也是禀告的意思啦，那也许司士贲是子游的朋友或学生，这不一定啦。古人如果家里有丧事，去告诉某人,那也都叫做告，告于子游,就是跟子游说他家里有丧事了。

他说：“请袭于床。”袭是什么呢？就是为死者穿衣，就是小敛的意思了，当然大敛也有穿衣，大敛就是在小敛衣服的基础上,外面再加上更华丽的袍子之类的。说请袭于床，就让我在床上来为死者穿衣，好不好哇？

子游曰：“诺。”

子游说：“好。”

那各位我这要讲个典故，不讲典故，你不知道为什么穿衣服要在床上？穿衣服不在床上，难道还在地上吗？各位会不会这样想？各位也许觉得是个笑话，真的，当时就是在地上穿的了，那么司士贲知礼，他看大家都是把死者，都是在地上穿衣服，他就告诉子游说：“我家里有丧事，我可不可以依古礼，在床上帮死者穿衣服呢？”

各位，你不觉得说：爱怎么穿就怎么穿。可是各位要了解，全部的人、全天下的人都是那个礼，只有你一个人不同，人家就说：你对亲不敬，你非礼了。那这种罪名也是很大的。

所以他就告诉子游，让子游替他背书一下，为什么？因为子游是孔夫子的弟子，子游是个知礼的人呐，各位对不对啊？那他都说对了，那人家不会非议我。他说：“请袭于床。”那我在床上，来为过世的亲人来收敛，这样好不好啊？

为什么讲到床？为什么当时的人有在地上？是这样的：古代刚死的时候，过世的人是不会在床上的，要小敛的时候，才会把这个尸体搬上床，然后才帮他穿衣服，为什么刚死的时候不在床上？各位人病了快死了，最虚弱不在床上，在哪里？各位是在地上，为什么在地上呢？原因是这样的：因为古代的人刚生小孩的时候，一生出来也都在地上的，为什么？因为这个地，有生气。

地怎么有生气呢？各位，像这个狗，各位养过狗吗？那个狗快死快死了，它如果是趴在地上，它如果生病快死快死了，很多狗都是因为快死快死趴在地上，吸着那地气，又活起来了。这地里面有股气，我们所不懂的，但是古人都知道，当你很重病的时候，趴着地，吸那个地气呀，你就感觉，好像那个精气又涌上来一般。

那为什么人快死了，他的孝子会把他在地上，就这个原因。他平时其实是放床上，他也不愿意承认他会死，看着看着他已经快断气了，尤其是刚断气那一刹那，一定马上把他移到床下来，放在地上，直接让他的身体跟地气接触。希望什么呢？希望他回神过来。那当然这一招也让很多不该死的人，马上回神过来的，但是该死的还是会死。

等到真正死了，气都断了，手脚都冰了，红润的颜色也退了，他真的是活不过来了，我们孝子也不得不承认，他活不过来了，那个时候才，会把他移到床上来。那移到床上来之后呢？接下来还有帮他梳洗啦，帮他换衣服啦等等这些事情，都是在后面才发生的。

当时的人都是放地上，然后快死的时候放地上，然后一死了，全部的事情都在地上做，然后他的床就拆了。是因为这个情况，所以司士贲才会奔告于子游，一个是跟他报丧，另外一个是跟他请问。子游曰：“诺。”子游说：“好，你就在床上。”然后帮他小敛，帮他穿衣服。

这个事到这里也就圆满了，但是怎么还有下一段，下一步的下文呢？

下文是这样的，县子闻之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

这个县子，鲁国大夫是个贤大夫，他听到子游这样回答，他很生气，他说：汰哉呀！汰是什么？你实在是太自大了，妄自尊大叫做汰。

叔氏是子游的别字，叔氏就是子游啦，就称他为叔氏，有一点嘲贬的意思。

然后呢？专以礼许人。说你竟敢如此的自专，这个专，就是自专自大的意思，你这么自专，你这样的回答说：“好。”就好像说这个礼是你定的一样，他来问你，然后你就说好。

各位，那你现在很纳闷说，不然子游要怎么说？各位，古人的礼不是这样，古人的礼就是说，凡有所言，必引师长之话来说，或引古代的经典来说的，所以这个时候，君子的意思是说：司士贲既然已经告于子游，他请示说：“请袭于床。”在床上为亡者来收敛，这样好不好？子游应该怎么说呢？子游应该说，各位，你想想看孔子怎么说？孔子一定会跟他讲：古礼如何如何，包括按《礼》，按《礼》的哪一篇说什么什么，孔子会这么说。

那子游不这么说，子游也不引师父怎么说，也不引古圣先贤怎么说，也不引古代经典，古礼怎么说，直接说：“是”，那真的是，各位想一下，那真的有一点妄自尊大啦，这个口气不对，各位对不对啊？

孔夫子说：“述而不作。”他说：“我没有任何什么创作，我只是叙述古人已经做对的事。”各位，已经做对的事不必改变，意思并不是说，孔子不提倡创新。各位，该创新的事去创新，那种一种仁者的存心，为亡者设想的心，没什么好创新的啦，就是一副为人好的心，各位不是吗？你为人好，就会有一些为人好的作为出来。

既然古圣先贤都已经是这么说的，我们呢？他问你的时候，就说：“这样很好，古圣先贤也这么说。”那这个事情就圆满了。所以县子听了会生气，就是说你这个人太妄自尊大了。说：“叔氏啊，你呀，就好像这个礼是你做的一样啊。”

各位，从现在的人来说，那现在这种现象是到处都有啦，叫做什么呢？剽窃！现在的名词就叫做剽窃。什么叫剽窃呀？不是你说的话，然后你引用过来之后，你也不说某人说什么，你就把他剽窃成是你说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