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卫献公为去世贤臣柳庄穿上自己的祭服

国君怎样来表达对去世社稷之臣的敬重才合礼呢？卫献公祭祀前吩咐柳庄家属，如果柳庄病情恶化纵使他在祭祀也要通报。后来祭祀确因柳庄的去世而停止; 另外一个故事，鲁宣公在举行绎祭时，重臣仲遂去世。 宣公继续祭祀，但去掉舞蹈部分， 为什么孔子说不合理呢？

父亲去世前交代的遗言，孝子是否必需听从？陈干昔嘱咐家人要二婢子陪葬 和，《春秋》里面魏颗的交亲过世前要爱妾陪葬的两个故事。为我们示范什么情况下可逆父亲的意愿。一起来听张讲师的精彩讲解～

卫有大史曰柳庄，寝疾。公曰：”若疾革，虽当祭必告。”公再拜稽首，请于尸曰：”有臣柳庄也者，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闻之死，请往。”不释服而往，遂以襚之。与之邑裘氏与县潘氏，书而纳诸棺，曰：”世世万子孙，无变也。”

陈干（qian）昔寝疾，属其兄弟，而命其子尊已曰：”如我死，则必大为我棺，使吾二婢子夹我。”陈干昔死，其子曰：”以殉葬，非礼也，况又同棺乎？”弗果杀。

仲遂卒于垂；壬午犹绎，万入去龠。仲尼曰：”非礼也，卿卒不绎。”

修正了这个做法，及时纠正了这一个错误的做法，那是谁的功劳呢？就是他的大史“柳庄”，这个贤臣的功劳。所以各位，并不是古代的国君都不接受诤谏，也不是古代的臣都不会诤谏。相反的，在古代的史书里面看到太多的事实，古代有好多的君都接受诤谏，接受下属的匡正；古代有好多的臣，甚至在冒着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也要跟他的国君诤谏，甚至诤谏之后被处死的也很多。还是有人这个不断的往前，前仆后继去诤谏，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什么封建时代，一概是猪脑，全部是昏君，全部是佞臣，好像现在的臣才是好臣。

各位你看看现在的社会吧，贪官一大堆，佞臣一大堆，恶斗的一大堆，不是吗？互相陷害的一大堆，奉迎谄媚的一大堆，红地毯满地飞，不是吗？我们有什么资格批判古人呢？或者我们应该以更实际、宽阔的心量，设身处地，进入到古代的文章里面，我们好好的去品尝，再比对比对现在，到底我们现在所谓的高明的制度、文明的制度比古代好到哪里去吗？

各位，有吗？现在的人比以前满足吗？现在的贫富差距比以前还平均吗？没有啊，我刚刚举的例子，62个人拿走了地球一半资产，这个是一个事实，天下还有公理吗？没有公理。什么制度造成的呢？自由世界、资本主义，我们现在奉为“圭臬”，我们认为是最好，有比以前好吗？以前贫富差距肯定没有这么惨呢！各位，对不对啊？所以检讨一下自己，再以更宽阔的心看看古代的经典，我们很公平的去评判古今，去比较一下，去比对一下，不要以为你真的很文明，那无知的人还多的是呢。

下一段。

卫有大史曰柳庄。

卫国的大史柳庄，寝疾，他已经卧重病在床啦，那这时候，他的家属就通报给卫献公。

公曰，卫献公就告诉柳庄的家人，就说：若疾革，虽当祭必告。

卫献公告诉他的家人说：柳庄已经重病了，我已经知道了，希望他早日康复，但是如果他的这个病情已经转为危机，革就是变化，急速的变化叫做革，如果他的疾病已经急速变化，转为危机，意思就是要死了的意思了。

虽当祭必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纵使我正在祭祀，那你一定也要告诉我，不要因为我在祭祀，你就不告诉我，为什么？意思就是说，柳庄是我的重臣，柳庄是我的贤臣，我的国家的栋梁，他现在是已经非常危机了，所以他的家属才会来通报嘛那么卫献公知道之后，说万一，他没有说万一断气了，对不对？这样不好听嘛，说若疾革，如何病情发生了变化，所讲的意思就是说，这个变为非常的危险，死亡。那因为最近有很多的祭祀，刚好在祭祀的期间，那我心心念念呢，关心的就是柳庄的安危，如果他万一过世了，你们不管我有没有在祭祀，你们要告诉我，这显示卫献公对柳庄的重视。

公再拜稽首，请于尸曰。

结果呢，柳庄果然在卫献公祭祀的时候，刚好过世了，所以这个时候，卫献公就向这个祭祀，这个上面的神明，再拜稽首，跟他们请罪，因为他现在要去看柳庄了。

请于尸曰， 尸是什么呢？这个尸啊，跟屍体的屍不一样，各位现在如果是简体的话，好像是同一个字，但是古代不一样的，屍体的“屍”，把下面的死拿掉，那就留下上面那个尸，这个尸是什么呢？古代祭祀的时候，就会用一个活人，一个童子，很清净的童子，那么坐在这个神位上，代表那个神明，其实就是让神明能够依附。然后他在那边可以享受所有的贡品，当那天的“尸”，跟当“王”差不多，连王那天都要拜他，接受大家的这个稽首叩拜。

这个时候，他就跟当神明的“尸”，就跟他请求说，有臣柳庄也者，我有一个臣，名字叫柳庄，他的才德非常的贤明。

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

他不仅只是奉养我一个人的贤臣，他实际上是社稷之臣，我整个国家的栋梁之臣。

闻之死，请往。

现在，他的家属派人来传达他的死讯。请往，请让我停止这个祭祀，让我前往去吊丧吧。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的社稷之臣。

不释服而往。

他没有脱下祭服，就直接前往了，急着去吊问他的贤能啦。

遂以襚之。

这个“襚之”的“襚”是送给死人穿衣服，就叫做“襚”。他就把他的祭服直接脱下来，就当这个死者的殓衣，就让他穿在身上。那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君脱下祭服来送给他死去的臣，这意思就是说很亲近的意思，非常亲爱这个臣的意思。

与之邑裘氏与县潘氏，书而纳诸棺。

那么并赐给他，裘氏邑跟潘氏县，两个采邑。与之邑，裘氏就是裘氏邑。与县潘氏，潘氏县，然后把它写在保证书上，誓盟誓约，写在书上，然后放在棺木里面说，这两个县邑，你是忠心耿耿的臣，这两个县邑赐给你，放在棺木里，我绝不后悔的，你可以带走的。

曰：世世万子孙，无变也。

我现在赐给你的这个土地，是让你的子孙世世代代，万世都可以相传的，我绝不变我的初衷，要送给他。这表示卫献公爱臣心切，给他表彰，表露他的心机，这就是送给你的，我绝对不会要回来。

不过，各位，说世世代代，到一万年，一万代，这个只是一种描述啦，实际上这不是他能做主啦，他能做主也就是这一代，对不对？不过，我们现在看的是这个心机，这个心机，君这么爱他的贤臣。

各位，这就是礼，对于一个忠良的人，我们应该怎样表达对他的爱护和支持。这个就是一个君对良臣的礼，良臣不是来听命的，良臣是要让你来支持他的。那国君不需要有多少才干，才干是良臣所应该具有的，国君也不一定真的非常明理；但是明理，是下面的臣一定要明理，国君不一定要看得很远，但是臣一定比他看得更远。所以国君只要碰到良臣，选定良臣，然后尊重专业，让各个专业的良臣在各个专业领域好好发挥，不就是这样子吗？

一个国君只要不贪不淫，那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国君了吗？所以国君不是要求他什么都要会。国君不是要像“普京”啊，能开飞机，能开这个船，能够开越野车，会柔道，能够驯服老虎，有没有？不需要这样啦，也要打曲棍球，不需要这么多啦。这些技艺都可以留给下面的人去发挥，这个国君呢，只要做一个不贪的人，能够作为良臣的后盾，支持良臣，因为国君有权柄嘛，对不对？这就称得上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国君了。

下一段。

陈干昔寝疾，他卧病在床啦，姓陈，叫干昔。

属其兄弟，而命其子尊已曰：

然后他嘱咐他的这个哥哥弟弟，然后又命令他的儿子，叫做“尊已”的这个人，跟他们说：

如我死，则必大为我棺，使吾二婢子夹我。

如果我有一天死了，那你们一定要把我的棺木做得很大，做一个很大很大的一口棺木给我。为什么呢？因为我要让我两个婢妾，婢子就是妾，我要让我两个我很喜欢的妾，让她们两个跟我陪葬，躺在我旁边，跟我陪葬。因为他已经快死了，所以他的两个兄弟，就答应他了

陈干昔死，结果陈干昔死了。

其子曰，他的儿子就说啦，叫“尊已”。他就说啦，以殉葬，非礼也，况又同棺乎？

说殉葬这个事情，用活人陪着死人去死，非礼也。死人要死自己死就好，要活人陪着你死，这毫无道理，这不合礼，古圣先贤都不允许。况又同棺乎？何况又把婢妾跟主人放在同一个棺。各位，要同一个棺可以，妻可以，妾就不行，这不合礼啦。

弗果杀。最后呢，没有依照原先他所答应他的爸爸的，杀掉两个妾来陪葬他，没有去杀，不做这个事情。

各位，我们说说，那这个儿子不是失信了吗？他父亲活着的时候要求他兄弟，快死的时候，对不对？他兄弟也没人敢反抗，他儿子也没能敢反抗，为什么？因为你一反抗，他就急了，他一下就断气了，好像被你害死的一样啊，这个时候请他宽心，所以说什么都答应他。等他真正死了的时候呢？他的儿子就讲话了，他说我那时候答应他，是权宜之计，实际上殉葬是不合理的，况且又把妾跟着我的父亲放同棺，然后左边一个，右边还一个，好像非常好淫一样啊，这不合理啊。所以他没有杀掉两个妾去陪葬，他不答应。

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说他不符合“信用”，对不对？

这个以前，曾子曾经说过，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论语》里面。各位，还记得吗？说人要死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好话，都是对的话。但是这个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一个人患病，病得有深有浅。他病得浅的时候，他的神还正，他讲的话还对，他就是肺腑良言会告诉你；可是这个病，病得很深的时候，头昏气散，非常昏乱，那个时候所说的是颠倒的话，不可以把那个话给听进去。

各位，在《春秋》里面，另外还有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叫魏颗，他的父亲刚生病的时候，他就说他快死了，可是他神志还很清楚啊，然后他就交代他儿子魏颗说：“等我死了，我这个妾，我这一辈子最疼爱她，她年纪还轻，你要记得，我死的时候，你们两个兄弟，你们要帮我把这个妾，再找个人把她嫁了，这样我才会安心。”他那个时候神志还清楚，他真的很爱他的妾，他就这么说。可等他病，病得神魂气散的时候，快死的时候，他就胡言乱语，他就叫他儿子来，而且命令他，我死的时候，我一定很孤单，我到地下一定很孤单，你一定要把我最爱的妾杀掉，跟我陪葬。

各位，这是神昏气乱的时候说的，后来魏颗就答应他了，也是答应他，等到他父亲死的时候，他弟弟就说，来吧，那我们既然答应了，我们就杀了这个漂亮的妾吧，要陪葬啦。然后他哥哥说：“不行不行不行。”“那为什么？哥哥你不是答应父亲了吗？”“那时候答应父亲，是因为父亲已经神魂颠倒啦，讲话都颠倒啦。他神志清楚的时候，他是说，要好好的让这个妾找个人，把她给嫁了，我们要从其正命，不要从其逆命啊。”

各位，这样对不对？这才是儒家的精神，“学而时习之”，时不同，讲信用是平常的“时”说的，在你的父亲临危的时候，神魂气散、讲话颠倒的时候，所说的话一概不能听，为什么？因为他颠倒了，逆于常理，逆于常理的话可以答应他，但是千万不要去做；那平常他的精神很好的时候，思绪清楚的时候，而且讲话是对的时候。各位，我们要不要听啊？当然要听，所以“时”不同，作为就不同，这就是“礼”啦。

那像这个例子，这个“尊已”，他不杀妾来陪葬，这个叫做权变得宜，这个叫做“礼”。如果万一真的要守信，那可糟糕了，守这个逆命的信，而去杀生害命，那就是叫做造孽啦。

好，我们再看一段。

仲遂卒于垂；

鲁庄公的儿子叫做“仲遂”，他死在齐国的地方，叫做“垂”这个地方。

壬午犹绎。

壬午日的时候，还在做绎祭。绎是什么呢？一个祭名。什么叫做绎？昨天举行过的祭礼，那么再把那些祭品，今天再拿来祭。就是等于今天如果祭，明天还要祭，就是连续两天的祭，这就叫做绎。

那么“仲遂”过世了，结果就有人来传达这个讣闻啦，来传达的时候啊，鲁宣公正在举行绎祭，所谓绎祭就是昨天已经祭过了，今天还在祭。壬午犹绎，那就是说，到这个壬午日，意思就是说，这个祭典就是辛巳日开始的，前一天啦，那今天就是壬午，昨天就是辛巳日，壬午日了，还在绎祭。

万入去龠。

因为这个已经有重臣死亡了，那于礼来说，就是不能够唱歌跳舞，举行庆典式的都不行。那这个时候，鲁宣公就想啊，有这个丧事，可是我的绎祭还在进行啊、，不然我权宜一下好啦，万入去龠。

本来这个“万”是什么呢？就是拿着盾牌而跳舞的，是一种以文跟武来说，他是一种武学，气势就像一个武将一般的，那种风格的舞蹈。“龠”是什么呢？“龠”就是吹着那个箫，龠像现在的笙，差不多像那样的形状，边吹边跳舞，它是属于文的，一个文一个武。

所以鲁宣公，他决定权变一下，他是废掉这个发出声音的这个龠舞，然后保留那个拿着盾牌跳的舞，那个是没有声音的，就是比较不让人家觉得说：“哦，好像在很喧哗。”他决定了这样子改变，而实际上，是“万”也好，“龠”也好，反正都是庆典式的。

仲尼曰：非礼也，卿卒不绎。

然后孔子知道这个事情就说，这不合乎礼，不合礼制，国家的重臣过世了，卿，卿就是重臣了，各位，卿大夫的卿，古代的六卿，你看那种，挂上一个卿，这一定是大夫，是国家的重臣，国家的重臣过世，那么就不再举行绎祭。意思就是说，如果你昨天举行过主祭，今天第二天就算绎祭，第二天是附属的，这个就应该取消，里面的唱歌跳舞的人，全部统统都不能有了。

各位，这个到现在也都是一样，如果有重臣过世，国家有重要的人物过世，整个国会都会默哀啊，各位，对不对啊？也不敢再喧哗啦，这样才是一个合礼的，这表示说，对人的敬重，不敢轻忽的意思。

好，我们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