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打仗的礼

古人的礼，在日常生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比如打仗的时候，大小先后从祭拜天地的礼、敌军只要有降的不能够再滥杀；只要俘虏的不能够再凌掠，只能够暂时把他关着，等战事完了之后把他给放回去等等，这些都是战争的礼。所以战争也有礼，不是蛮干的。

礼记•王制

天子赐诸侯乐，则以柷(chu)将之，赐伯、子、男乐，则以鼗(tao)将之。诸侯，赐弓矢然后征，赐鈇(fu)钺(yue)然后杀，赐圭瓒(zan)然后为鬯(chang)。未赐圭瓒，则资鬯于天子。

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天子曰辟痈，诸侯曰頖宫。

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ni），祃（ma）于所征之地。受命于祖，受成于学。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以讯馘（guo）告。

天子赐诸侯乐，则以柷(chu)将之，

如果天子要赐给他下属的这些诸侯，赐给他一批的乐器，那赐乐当然不会只是一支乐器呀，或一种乐器，他就是一个乐团可以演奏的。那天子当然有赏赐必定是有功德了，有所功劳了，要赐给这个诸侯要嘉奖他，那要怎么样赐给他呢？”则以柷将之“，那柷是什么呢，柷是一种乐器，这个乐器是一种木质的打击乐器，在演奏的时候就敲击这个乐器的内壁，敲一下然后表示这个音乐、这一首曲子将要开始。就是只送这一个东西，这一个东西凡是所有的曲子将要揭开序幕的时候都是用柷来打一个拍子，所以不是整批乐器去送到诸侯面前，而派使者去的时候，只是把这个柷送过去。”以柷将之“，这个将，将就是送给他，将就是将要有所行为，将要有所赏赐、有所命令的意思。

赐伯、子、男乐，则以鼗(tao)将之。

那么诸侯有这个公、侯、伯、子、男，对不对？比较小的诸侯叫做伯子男。伯子男呢，要赐给他的时候不是用柷，而是用什么呢？用鼗，鼗呢，它是一种鼓，在鼓的两旁穿两个洞，中间有一个柄，鼓在摇晃的时候旁边那两颗珠子就会撞在中间的那个鼓上面，这个现在同万(2:03)还看得到这个东西，那这个鼗呢，它在什么时候用呢？就是一个乐曲要结束的时候，最后要结束呢就会用鼗来做一个表示。所以赐给这个伯子男的时候，天子就派人送一个鼗过去，那他就知道，接收到礼物的伯子男就知道说外面的车子上面，就是有一整批的乐器已经送过来了。这个跟我们现在待人接物的时候其实是一样的，比如说你要送给人一部车子，那你把车开到他的房子的外面，你拿什么进去送给他呢？你就是拿一把钥匙而已呀，各位，对不对。就像是现在这个样子，拿一个最小的、最精巧的、最精要的、最有灵魂的代表性的去送给他。当然你的父母拿到你这个车子的钥匙很感动，他一看到钥匙他就知道说外面有一部车了，跟这个意思是一样的。

诸侯，赐弓矢然后征，

”诸侯“，他平常的诸侯没有征伐的权力，只有天子有征伐的权力，但是天子很少亲征的，他亲征就是要命令哪一个诸侯为代表的去征伐，为什么要去征伐？有诸侯不听话呀，有诸侯虐待百姓啊，就要开始行征伐呀。那诸侯有这么多，里面比较有德行的、或者他的品级比较高的，所以古代有时候九命诸侯、八命诸侯、七命诸侯。到八命的时候再加上赐给他弓矢，他才能够征伐。就是说诸侯里面比较有功德的，好，天子再加一个命给他，弓矢给他，他才能在他的州里面行征伐。一个州里面，我们前面有讲过，它也是像井田制度一样，一个州里面一个伯领导了八个伯。那么，如果是东伯、西伯那个叫二伯，二伯就是九命的，九命他可以征伐多少呢？征伐一方，天下把它划成两方——东、西嘛。一方大概就是五个州左右。

赐鈇(fu)钺(yue)然后杀，

鈇跟钺都是兵器，像斧头一样的刑具，钺比鈇更大一点。有了鈇钺之后。各位，看那个包青天，包公有狗头铡，有没有？那个东西也就是像鈇钺一样。那么诸侯呢，可以代表天子像判官一样，可以谁犯死刑有权可以杀他，那就是九命的尚宫啊，然后呢，在赐个他鈇钺的时候啊。那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杀呢？就是邻国，他处决，处决不是只有处决自己的国；邻国的也是一样的，邻国有臣弑君、或者有子弑父，儿子杀父亲的、臣杀了他的君的，而且是逆道的。这个时候呢，就可以去讨伐他，专责讨伐他，把他抓来行刑，就是用鈇钺。

赐圭瓒(zan)然后为鬯(chang)。

这个鬯是一种美酒，这个美酒就是天子，如果有一个人功德很大，他要回他的国家、回他的故乡的时候，他就会赐给他圭瓒跟鬯。鬯是用黑薯，像糯米一样的，酿成的美酒。为了配这个美酒呢，还要给他一个圭瓒，圭就是玉呀，圭瓒就是用玉做的勺子，勺什么东西呢？就勺这个鬯，勺在酒杯里，那个酒杯也是特制的。用天子赐的酒杯、天子赐的酒、天子赐的勺子—玉勺，去光耀门楣、光耀他的祖宗，去祭祀他的宗庙就对了。那这个酒是天子专赐所用的，那天子专赐的才有这个鬯，不是说我有黑薯我就可以酿鬯了，这等于是越权办份（6：35）了。只有有功于天下，功德非常大，天子特别加赐给他，他才能够自己酿鬯或者是由天子送给他鬯。不过天子送一般都不是送这个鬯，是送圭瓒，就是舀那个鬯酒的勺子，当然做得很漂亮了。所以，当天子送给这个人有圭瓒，他回去才能够为鬯，才能够酿这个用黑薯所酿的酒。如果没有赐这个圭瓒，即使是三公九命他都不敢私下去酿这个鬯酒来祭祖。各位要知道，鬯酒就是为了祭祖的、光耀门楣的。那这个时候呢，三公九命他没有得到鬯，他用什么祭呢？那他就用熏（7：28），他是用别的香草所去酿的酒了。所以古代呀，得到什么东西才有什么品位，才可以做什么事啊，这个是非常的严格的。

不只是古代啦，现代也是一样啦。比如说你做一个国家研究院的研究员、研究士，对不对？你总要有一个聘书，聘书有了你才能够进这个单位，你去做这个事啊。不是说人人平等，任何人你都可以走进去，没这个事情啦。这个平等是讲说人呢，先天生而平等，但是在凡间地位、职责、任务、权力都是有所不同的。

未赐圭瓒，则资鬯于天子 。

如果天子没有赐圭瓒给你，那你不能够私下酿鬯酒。那如果我真要来祭祀宗祖需要用到鬯酒怎么办？从天子那儿去跟他请，请赐，然后天子赐给你鬯酒，把鬯酒带回来再去祭祖。用这个道理来祭拜，所以最大的荣耀就是给那个有大功德的人准备的。下一段，

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

你是一方诸侯，那么领了一方诸侯的权柄。天子告诉你说可以开始实施王道的教化了，然后你才开始成立学校。你说，噢，那天子都没有交代，那我都不能够成立。天子既然叫你去当诸侯，肯定是要交代的嘛，因为这个国家有这个国家的法治，对不对？意思就是说作为一个诸侯他是天子的属下，属下该做一个大事的时候必须听命于天子。就像为国家设立学校是不是大事啊？是大事。可见的古人是非常注意教化的。为学的意思就是设立学校。

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

那小学设在哪里呢？在国君的宫嗣的南方的左边。那为什么要这样呢？其实这个也不用追究，因为很多政府单位当时都是围绕在皇宫的，总要有一个体制、总要有一个编制，大家才有所依循，不会说随便乱设，或者不知道怎么设。小学就设在国君，那个“公”就是国君，国君的宫嗣南方的左边。

”大学在郊“，这个大学呀，活跃的地方就要比较大。各位，比方说我们现在大学的校园也都要很大，跟小学就不一样，小学是很小，对不对？小学一定要就近，大学就不然，因为什么？因为大学的时候这个年纪就大了，然后志向也比较高远，也比较可以接受挑战，也比较可以离开家庭，所以大学都设在郊外。郊外是怎么样叫做郊外呢？古代国家的体制里面，一个百里之国，二十里范围，都城二十里以内的范围叫做郊。那如果七十里之国，它九里范围内叫做郊。五十里之国，那就是子男的国，它的郊就是三里，就叫做郊。所以这个郊大小差很多，总之，你是一个诸侯国不论你大小，都要行天子的教化，所谓王道的教化。王道的教化又是什么呢？就是一个天下为公、大公无私的一种教化。小学教什么呢？教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个算是大六艺。那小六艺是什么呢？小六艺就是洒扫、应对、进退之类，人跟人之间的应对进退、礼貌、规矩是在小学里面，也就是生活态度啦。

大学就有所谓礼、乐、射、御、书、数，然后还有《尚书》、《易经》这些都要学，这是很不简单的。学完了大学做什么呢？大学专门为培养国家的治国平天下的人才而设的。所以古人当官，大多数熟读完这些大学教育的这些治理国家天下的教育，非常熟悉教育非常熟悉王政、熟悉仁政，对自己的品格要求是非常高的，最后才会进入到这个政府单位里边来做官。除了皇亲国戚以外，那么皇亲国戚当然他一定要有一个贵族的身份。比如说现在的英国的王子，他虽然不一定比平常人强到哪，但是因为他是皇族，他各方面的待遇就要比一般平民不是高很多，对不对？英国是一个最平等的国家，最讲自由平等，结果有没有平等呢？没有啦。他的王储还不是跟平常人不一样，对不对？他也不是跟我们一样搭公车，他有很多人给他保护，他也不都是一样，什么都是从头来过，没有啊。那古代的王族也是一样，当然有这一层保护。但是要治理国家就必须要有专业人才，就这一点来说，比现在来说实在是强太多了。为什么？现在的自由民主的选举，他不一定懂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甚至连修身也不一定懂，各位，对不对？他只要在某一个事件得到很大的名望，他登高一呼就能够选上了一个很重要的一个国家的这种体制里面的重要的人物。譬如说当个议员、当个立法委员、当一个市的市长，但是其实他没有治过一个城市啊，他其实一点公务人员的经验都没有，就靠着民粹而上去。然后开始治国的时候呢，当然不会马上垮，为什么？因为下面还有很多公务员帮他撑，但是朝令夕改，这是常常会发生的事，常常讲错话又要开始道歉。所以，从这个方面来比较的话，古代实际上是非常注重治国平天下的教育，而且专门设有这个机构来培养，培养完之后再有这个个体的考试，那考试由已经治国平天下的人来审核，觉得他确实有治国平天下之才，而后才甄选，进入了这个政府单位。这不是比现在好的很吗？各位，不晓得为什么批评以前的封建，好像所有进来的人都不读书、都蛮干、都是靠关系进来的、都是贪污的，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天子曰辟痈，诸侯曰頖宫。

天子所设立的大学叫做辟痈，辟是君的意思，痈是和。那总要给它取一个名字啊，天子所设立的是君所设立的学校，这些人才为了以后治天下之太平所用的，叫做辟痈。在这里面呢，学习道义、学习治国平天下，使天下人都能够明他的德，使天下处处都充满和谐，叫做辟痈。“诸侯曰頖宫”，这个頖，頖是分别的意思、分判的意思，诸侯叫頖宫。他是来颁布政教的、施行教化的，使人人都能够明白义理的、明白大是大非的，所以诸侯所设的大学，给它一个名字叫做頖宫。主要就是跟天子的名称有所不同，因为要尊敬天子的关系。那我们就知道说，古代呢，天子的首都也设大学；诸侯、每一个诸侯国都会设大学，在乡还有乡学。就是大大小小的学问其实还有很多的，不是到现在才有所谓小学、中学、高中、大学，没有啦。这个古代以前只是名称不同，早就有这些体制了，特别是大学，就是讲治国平天下的。

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ni），祃（ma）于所征之地。

“天子将要出征”，出征是不得已的事情，不是喜欢出征，但是有不得已就要出征，对不对？各位，如果有一个江洋大盗四处烧杀掳掠，你要不要出征？你也是要出征啊。如果有个国家残害其百姓，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做一个天子你要不要去出征啊？当然要出征啊。天子出征之前“类乎上帝”，类是一种祭祀的名词，宜乎社的宜、造乎祢的造、祃于所征之地的祃，都是祭祀的名称。类乎上帝是祭告于上帝的一个祭祀的名称，为什么要祭告上帝？要报告上天这一次为什么不得已而出征。这个是为了替天行道，为什么要替天行道，因为对方做了什么坏事。比如说，武王要出征，他也是要类乎上帝，要报告上帝，说现在这个纣王无道，所以我要替天行道等等。“宜乎社”，宜也是一个祭祀的名称，要祭社土，除了祭天、还要祭土地神，这个祭土地神的祭典的名称叫做宜。“造乎祢”，造就是报告，祢就是先父的祖庙，最近的叫做祢。那他要到这个最近的祖庙去报告，报告说这次为什么要出征。其实在这里呢，这个造乎祢它所这的呢是所有的祖庙的统称。“祃于所征之地”，一直到整个部队，到了要去征讨的地域，进入该州、该地，那么要整个兵停下来开始对所征之地进行祭告。为什么？因为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而我的兵马却从远地呀，到你的贵地来征战，要不要告诉土地神啊？要报告土地神，为什么我们要征战呢？实在是处于不得已。这是一个，再来呢，就是还要在祃祭的时候来祈福，就是为这些出征的将士们祈福。然后再来，还要再祭祀战神。像后来的战神，古代的战神有人祭蚩尤，后来到了这个三国以后，大家祭战神的时候都是祭祀关公。

受命于祖，受成于学。

就是这个战争，出发之前一定要到各个祖庙中去报告，表示不敢自专，表示说：我们这一次出征是有所柄授的，是祖先他们都知道、都答应的。当然你今天如果说一种非义之战，明明是你不对，你还要去打人家，你还有脸去告祖庙吗？没有那个脸。但是像文王、武王去伐纣，他为什么不敢告诉祖庙呢？当然敢。因为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告诉天地，意思表示说受命于天地；告诉祖庙，意思表示什么？受命于祖庙。“受成于学”，这个学就是大学，刚刚讲过，小学设在公宫的哪里，然后大学设在郊外的哪里。那受成于学指的是大学，在大学里面探讨这个兵事怎么样打才能够成功，决定他的战争的方略叫做受成于学。就是出征之前，早就大家都要先有研究，不是临阵磨枪，这个就是礼。

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

等到我们出征之后呢，把仗打赢了，把这个罪魁祸首给抓来了。“反，释奠于学”，这个释奠就是指祭祀啦。打完仗回来再祭祀啊，叫释奠。那么为什么用奠这个字啊，奠跟祭有所不同，一般来说一个人过世，在葬之前对他的祭祀叫做奠；在葬之后就改成吉祭，所以叫做祭。所以我们看到奠这个字就是这个人刚刚过世还没有出葬。比如说奠仪，有没有，我们去参加一个人的告别式，就要戴着奠仪去，表示这个人还没出葬。所以释奠于学为什么用这个奠呢？就是因为打仗会死很多人，不只是我军将士会死亡，连敌军将士也死亡不少，对不对？这是很揪心的事情啊，今天战争终于打完了，如释重负的为这些过往的、过世的这些人加以祈福、告祭，这些都是应该的。所以就准备了一些菜类、藻类、水果类等等，甚至有这个僧礼（21：43）在大学里面举行这个释奠礼，再向先师来谢恩，保护我们这个军队能够打胜。

以讯馘（guo）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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