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书】美国：美国的衰落，从政治僵化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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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原文 

今天我们继续讲贾雷德·戴蒙德的新作《剧变》，这一讲我主要和你聊一聊美国。

美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你可能会说，美国我了解，跟中国差不多大，是全球经济体量最大的国家。实际上，你不知道的是，美国的地理优势远比中国要优越不少。

美国本土的48个州全部在温带，有密西西比河大平原和五大湖区丰富的水源，这使得美国独立之后农业十分发达，水运再加上铁路网络和公路网络的修建，让美国成为巨大的洲际市场。

美国的领土两边是大西洋和太平洋，南边是墨西哥湾，导致它的海运成本非常低，更重要的是，他因此距离任何敌人都很远，成为世界上本土几乎没有遭遇过外敌入侵的少数几个国家之一，在二战之后崛起主导成为全球的霸主也就顺理成章。

这种优势也让美国人长期形成一种“美国例外”或者“美国特殊”的感觉，“美国例外”就是说其他国家的问题不会在美国发生，其他国家面临的挑战美国没有。“美国特殊”，顾名思义，就是美国人能做出许多其他国家都做不到的成就。

那么问题来了，看似自然条件这么优越的国家，如今却是另一幅图景，新冠疫情全球四分之一的感染者和四分之一的死亡者都来自美国，黑人弗洛伊德被警察枪杀，再次暴露了种族主义伤疤。

这两者看似是表面的现象，但是一些国际专家认为，美国正面临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机。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就要从国家危机的产生和应对说起。

虽然戴蒙德在《剧变》这本书中，列举了不同国家的案例，比如说日本、智利、德国等等，去谈各种国家危机，但恰恰美国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戴蒙德认为，美国已经面临巨大危机，却缺乏有效的应对。

书中他对美国社会存在的各种顽疾鞭挞可以说是毫不留情。我来读几句原文，让你感受一下：“随着不平等程度的日益加深，种族歧视问题持续存在，社会流动性不断下降，较穷的美国人将会意识到，对于他们的后代而言，大部分想要获得高收入，或者是仅仅适当提升自己的经济地位，机会都是十分渺茫的。”

那么，导致美国危机的根源到底是什么呢？我们今天就从美国社会的结构性问题，和政治制度的僵化这两方面来分析一下。

我们先来看美国社会的结构性问题，主要表现在两点，一个是贫富差距拉大，一个是种族矛盾尖锐。

美国是发达国家中贫富差距最大的国家。全美最富的三大富豪你一定是耳熟能详——亚马逊的老板贝索斯、微软的创始人比尔·盖茨和投资家巴菲特，这三个人的资产加起来相当于美国底层1.3亿人资产的总和。

在美国政治圈，总有人说1%的人垄断了太多资源，其实就是在说，全美资产最富的1%的人，他们的资产超过了全美中下层50%人的收入总和。

如果你还是体会不到美国的贫富差距，那我们再举一个数据，美国公司CEO的收入，四十年前是普通员工的40倍，今天已经上升到了近300倍。这个数据足够震撼吧？富人越来越富，普通人的收入在过去三十年却没有实质的增长。

还有一点，你也许很诧异，很多人的认知当中，欧美国家的医疗福利是很好的。但其实，美国是全球富裕国家中，唯一没有像样等全民医保的国家，一个表现就是医疗成本居高不下，美国医疗成本开支占GDP的比例高达17%，是发达国家平均水平的一倍还要多，可以说是全世界价高质次的典型了。

所以，新冠疫情的冲击，瞬间将美国贫富差距和医疗问题暴露了出来，同时也凸显出积累的种族矛盾，尤其是非洲裔美国人的问题。

新冠疫情照理来说应该是平均的，因为同样身体素质的人群，感染概率是差不多的，谁都可能感染，即使是英国首相鲍里斯也没有办法幸免。但是随着疫情的发展，美国结构性的不平等的问题逐渐暴露出来。

黑人弗洛伊德被警察枪杀，事件发生的地点是明尼苏达州。你也许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强调地点，这和美国的结构性不平等有什么关系吗？当然有关系，地理上明尼苏达州属于美国中西部。

如果你对美国地理熟悉的话，脑海里会有一张这样的地图，在美国中北部有一个大城市叫做芝加哥，芝加哥周围有一些州，距离北部的五大湖区都很近，这里就是美国的“中西部”。

历史上这些地方曾经是美国制造业的中心。比如说距离芝加哥不远的就是底特律，也是最负盛名的美国汽车城，通用汽车、福特和克莱斯勒三大汽车公司的发源地。中西部的工业在过去三十年持续衰落，被称之为锈带。

锈带这个词很形象，就是机器生锈的地方。去年很火的纪录片《美国工厂》所在的城市也在锈带。同样，明尼苏达州就在美国中西部的锈带。锈带本来就失业率高，新冠疫情更是加剧暴露了严重的种族问题。

以底特律所在的密歇根州为例，当地黑人占总人口的比例不超过15%，但黑人占感染新冠和死亡人数的比率都超过了30%。

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这是因为大多数黑人处于社会经济底层，普遍中低收入，从事需要与人接触的体力劳动，而且医疗保障不足。

同时，因为收入低，他们中更多人常吃不健康的垃圾食品，患肥胖症和心血管疾病的人比例更高，这些都让他们更容易成为新冠的受害者。

所以，严重的贫富差距问题和激化的种族矛盾，是美国社会结构性问题的表象，而这种表象背后则存在更大的危机。

戴蒙德认为，导致美国更大危机的另一个原因，是美国政治制度的日益僵化，以及面对这样显而易见的社会问题，却无法做出有效的改革。

尽管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将“改变”当作竞选和施政的口号，但是奥巴马执政的八年给美国带来的改变实在是十分有限。那么，美国政治制度的僵化和堕落具体表现在哪呢？造成僵化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

首先，美国民主制度距离开国元勋的理想已经越来越远了。追溯历史，美国的开国元勋们在国家建立之初，设计了一套分权和制衡的系统。

其中，总统是政府部门的首脑，有着执行政策的权力；国会是立法机构，政府的政策需要国会立法通过或者授权；最高法院则是司法机构，任何问题最终都可以入禀最高法院，要求大法官来决裁。

民主分权制衡的基础，是各党派虽然观念不同，想法各异，但仍然会谋求合作。比如说，美国政治逐渐演化成为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大党，民主党偏左，有不少工人支持者，共和党偏右，在华尔街更受欢迎。

但其实历史上两党经常合作，虽然这种合作需要讨价还价，但讨价还价恰恰是政治上最重要的妥协的艺术。戴蒙德把这称之为“政治妥协”。

但是最近十年，美国政治合作的前提，也就是妥协机制被大为侵蚀。原先两党政客虽然有不同等意见，但仍然能够在民主的机制下保持一定程度的协作，现在却越来越走极端。

举个例子，过去十年，由于两党谈不拢，国会通过不了预算案，导致美国政府临时关门的案例是一再出现。如果一套制度，连每年政府部门能花多少钱都谈不拢，还能指望它做什么呢？

还有，就是美国首都华盛顿的生态发生改变。什么是华盛顿生态？就是国会议员们在华盛顿到底能不能处到一块去。以前议员们在华盛顿安家，比邻而居，子女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很容易交成朋友。

可是现在交通发达，让在华盛顿的议员可以每周飞回自己的选区。很多人会把太太和孩子留在选区，自己在选区跟首都之间来回飞。

500多名众议员中，有80人干脆不在华盛顿租房子，晚上就在办公室支个床睡觉，当然华盛顿的房租很贵也是一个原因。如此一来，周末议员之间的社交就越来越少了，政治上的对手、生活中的朋友也少了。这当然是不利于跨党派的协作。

今年2月，特朗普弹劾案在参议院审理时，只有罗姆尼一位参议员倒戈，认为特朗普的确犯错，而其他所有参议员都是按照党派的分野投票，就是最新的例证。

除此之外，美国政治制度的僵化体还现在哪呢？你可能想不到，居然体现在竞选越来越长，花费的经费越来越多上。

在美国，无论是总统还是国会议员，大部分时间他们不是在竞选的选战上，就是在为了竞选而募集资金的路上，竞选完全变成了一种金权政治。

比如今年是美国总统大选年，但是民主党的初选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了。想要争取民主党提名的候选人，如果募集不到至少几千万美元的资金，根本就没有机会上台。

富豪能够提供大量的选举资金，但是富豪捐款主要是为了推进符合自己利益的政策，可以说他们对政治中的妥协没有兴趣，而越多候选人依赖富豪的政治献金，政治上就越来越偏激。“金权政治”和“旋转门”的盛行则加剧了隐形腐败。

这里我为你普及一个历史背景，美国政治传统意义上是 “旋转门”的政治机制，也就是允许官员、公务员在退休之后加入私营部门赚钱的。

所以，你会发现“旋转门”这个词，很形象的表现了，个人从公共部门转向私人部门，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和经验为利益集团服务的状态。当然这也算是对他们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低收入”服务大众的补偿，当然这里的低收入是加引号的，是相对的。

单向的“旋转门”可以理解，但是如果旋转门变成双向的，只要你所在的党派上台，你就能加入政府，党派下台之后，你又能进入私营机构赚钱。这样一来，政客就堕落成为既得利益的发声筒。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为什么特朗普能够上台。很多人之所以投票选他，是认为他既然已经是亿万富翁，就不会被其他人的金钱收买，也就不会被其他富人当枪使。但现实却是，打着“排干沼泽”旗号的特朗普，上台之后把政治交易做得更加明目张胆了。

当然，社交媒体的兴起导致的圈层化也加剧了政治堕落。专家把这叫做“信息茧房”，意思是指同质化的信息太多了，就更少机会听到外部不同的声音。让那些想要中和不同观点的政治家，去讨价还价和稀泥的空间也越来越少了，日益压缩中间派政治家的生存空间。

这一现象也很值得我们去反思。按照戴蒙德的说法，移动互联网技术发展的直接结果，反而使人与人之间紧密连接的社会资本变得越来越匮乏。

无论是美国社会存在的结构性问题，还是美国政治制度的僵化和堕落，都表现出来某种程度的“盛极而衰”，也被很多人认为是“美国的堕落”，当然，美国堕落不一定是意味着马上面临毁灭，甚至不一定意味着经济实力的下降，但明显发展已经缺乏了方向感、创新和改变的能力。

那美国应该怎么做呢？按照戴蒙德对国家危机的分析和应对的框架，他提出：首先要意识到危机的存在，诚实地面对自己的问题；其次，美国要放下“美国例外”的态度，学会向其他国家取经。美国北部的邻居加拿大就有一套运行良好的全民医保系统，而北欧的富国在处理不平等问题上也有一套经验，这些都值得美国借鉴。

好了，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对于美国，戴蒙德还推荐了几本书，对美国感兴趣的朋友，在文稿中可以看到书单。

作者推荐书籍:
《不平等的民主》-直译,作者:[美]拉里·M.巴特尔斯 (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
《操纵选举:美国赢家的失败》-直译,作者:[美]史蒂芬·希尔 (纽约)
《这些真相：美国历史》-直译,作者:[美]吉尔·勒波特 (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