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片秋叶写情歌
作者:戈壁飞沙
那年深秋,我们作别。
凄凉的月,高冷的风,一座矗立着残垣断壁的院落,斑驳的碎石庭径,油灯的暗火透过麻纸裱糊的窗棂一动不动。夜,万籁俱寂。
你着一件暗红,像飘落的枫叶,在石径上,一动不动。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影,将斑驳洒在你身上,泪珠在颊上静静地淌……
明晨,那匹青鬃马就要载你上路。我知道,今晚的这件暗红,是你的不舍、我的难别……你的泪在脸上,我的泪在心里……
就这样,默默地站着。除了心跳,还有邻家院里出殡前夜的哭嚎与刺耳的鼓乐声声。
和着这哭嚎与刺耳的鼓乐声声,心在咀嚼这从春到秋的蹉跎。
春天,漫天黄沙的时候。那匹青鬃马摇着铃铛将我们载到这塞外的小村莊。昏暗的油灯伴着呼啸的黄沙,足足一个月没有熄灭,无际的混沌,只有那双明眸给我心中一片清冽的池水,涟漪脉脉。
这是一个沟壑连连的小村,一半偎依在山坡,一半散诞在平川上。
从那天起,出牧的牲口被阳坡赶着上山,又在黄昏扶摇的炊烟里归来。夕阳里荡漾着你的期盼、井台上总是你的望眼。一口大锅里土豆、莜面糊糊腾着热气,樱红的柴火煨着灶膛。25
土里刨食的小村很贫穷,全村竟没有一块砖瓦。我们 分住着两孔窑洞,连锅的土炕,炕沿是杨树干,做饭要用风箱,漆黑的墙壁上,贴着毛主席的画像。
喜欢坐在炕沿上看着你烧火做饭的样子,随着风箱的推拉往复,炉膛里忽明忽暗的火焰照在脸上,美丽的眸子里有两朵晶莹的火花,一闪一闪的,巨大的铁锅里土豆块儿在上下翻滚。
偶尔像变戏法似的,将几块饼干悄悄的塞在我手里,我知道那是妈妈邮给女儿的,还是我往返近八十里从县城邮局替你取来的。那饼干啊,真香、真甜……。
天渐渐凉了,山村的秋夜没有一丝浪漫。生产队里派我护秋,一身黄棉衣一顶黄棉帽。山间凛冽的风吹得骨头疼,山梁上此起彼伏的狼嚎,叫得人心寒。在冰冷的碾盘后边,你脱下棉衣,披在我身上,军用水壶里一壶滚热的水。此时,水一样的眸子里含着温馨,真想伸出双手捧起你冻得通红的脸庞。然而,我们只是默默的相互注视着,心里却诵读着爱的诗行。
上帝给了你美妙的幸福,同时也在用痛苦锻造你的灵魂。
那天黄昏,从大队部捎来一封来自家乡的挂号信,那是 盖着大红印的户口迁移证明,这 千辛万苦得到的证明,无异于 天上掉下来的幸运。然而,它却无情的击碎了初恋的梦,我们相互对视着,依然没有一句话,心却在刀剜般的痛。
凄凉的月,高冷的风,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碎石的庭径上,你的眼泪在脸颊上静静地淌,我的泪在心里默默地流。邻家院里的哭嚎与刺耳的鼓乐声此起彼伏。
一夜的矗立,没有语言、没有牵手、没有拥抱,要说的话都在心里,那热吻、那拥抱都藏在心里,唯有 晶莹的泪珠挂在了脸上。
东方的天际燃起动人的朝霞,广阔的平滩上升起绵绵雾霭。队里早就套好了马车。
要走了,驾辕的还是那匹青鬃马。
就这样走了,我竟无法看清你的容颜。
灶膛里的火灭了,锅里的莜面糊糊凉了……。
身后暮然响起恸地的哭嚎,邻家院里起灵了……
秋叶飘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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