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弄堂里个锣鼓经
郑菁深
现在过年年味勿及老早足,有人认为是迭两年过年禁放爆仗个缘故,其实关系勿大,更多个是时代变化因素勒起作用。
人老了容易怀旧,我想起了六十多年前过春节个辰光。
我少年时住勒辣一条蛮大个弄堂,人家多,小厂小作坊也多,啥个袜厂、汗衫厂、糕饼厂、徽章厂、宽紧带厂、蜡笔厂、线厂,还有毛笔厂等等。搿些厂家平常日脚呒没啥休息,只有到了春节才放假。一到春节弄堂里刷刷静,整条弄堂成了儿童乐园,穿了新衣裳个小人袋袋里囥满糖果花生瓜子,手里拿着白相倌奔来奔去,男小人放爆仗是免勿了个,“乒乓”声此起彼落。顶顶让我记牢个是弄堂里个锣鼓经,锣鼓家生一敲,一条弄堂热闹得像开民俗音乐会,沸腾起来了。
会敲锣鼓家生是一群毛笔厂个小青工,个个身强力壮(敲锣打鼓也是体力活),大多镇扬人氏,单身,又勿回乡探亲,所以自娱自乐。年初一大清老早,伊拉集中勒弄堂口,先是打鼓个“切咚切咚”起声,紧接着敲锣个一声“咣——”,开始了整套锣鼓经。霎时间弄堂里挤满了人,大人小孩侪走出屋里向围观,连弄堂外头个人也过来凑热闹。(迭个辰光屋里还呒没电视机,除了看戏看电影走亲访友,轧闹猛也是一种白相休闲方式。)人越多伊拉敲得越起劲。年初一早浪敲锣鼓辞旧迎新,勒辣阿拉搿条弄堂持续了很多年头,目今攀谈,是一道亮丽个风景线。
侬还覅讲,搿些小伙子敲个锣鼓经真个好听得勿得了,节奏变化、有板有眼,敲出交关多个花样经,铜鼓、扁鼓、大锣、“乓乓器”(钹)、小噹锣等等,好像一部交响曲,有第一乐章第二乐章第三乐章,有快板慢板柔板终曲。讲句老实闲话,几十年过去了,我还从来呒没听到过迭能动听个锣鼓经(除脱过去京戏闹场)。
伊拉敲着敲着还勿过瘾头,就边敲边走,出了弄堂,勒辣小马路浪兜个两三圈再回到弄堂,小人跟勒屁股后头兜圈子,嘴巴里跟仔“笃笃,咣——咣咣咣”,“切咚、切咚,呛——”一直要闹到喫中饭辰光,才尽兴而归。小伙子们穿着老棉袄,汗嗒嗒滴,回到笔厂喫饭,一台锣鼓经方始宣告结束。
虽然讲敲锣打鼓平常得很,现在偶然也能听到,可勒辣当年,娱乐活动相对比较缺乏个情况下,听锣鼓家生也是蛮有味道个,特别是小囝,再讲能敲得迭能好个锣鼓经,后来听勿大到了,所以一直忘记勿脱,曾经搭我住勒一条弄堂里个老邻居一定会讲:迭位老兄记性倒蛮好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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