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建国只开过两次的会议，次次决定了中国的命运

前几次，我和大家分享了，我对1985年8月邓小平会见津巴布韦总理穆加贝的谈话，那个谈话今天回头看，还是十分重要，反映了小平同志对许多问题的长线思考。中国人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中国今天能够这样规模和速度的崛起，无疑离不开我们领导人的长线的战略的思考。

现在我跟大家回忆另外一段经历，那是邓小平会见穆加贝后不到一个月，我有机会第二次为邓小平做翻译，那是一九八五年九月十八日，邓小平会见加纳国家元首罗林斯。

上世纪八十年代，外国领导人来访见到的中国最高领导人组合是中央顾问委员会主任邓小平、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还有国务院总理，有时候还加上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彭真。一般外国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来华，都要求见这三四位领导人，外交部也是这样安排的。但后来邓办，邓小平办公室，考虑到小平同志已经80多岁高龄，向外交部提出减少邓小平外事活动的要求，吴学谦外长也下了指示，除非主要国家领导人来访，一般国家领导人来访，原则上不安排邓小平会见。但1985年九月十七日上午，国务院总理与罗林斯主席进行了会谈后问吴学谦外长：“小平同志见他吗？”吴外长说，“这次没有安排，只安排了耀邦同志见。”总理说， “我看你们还是和邓办联系一下，如果小平同志有空，最好安排见一见，这个人很有头脑。”总理如是说。外交部随即与邓办联系，邓小平欣然同意第二天上午会见罗林斯。

但在谈这场会见之前，我今天先想先与大家回忆一下那天发生的一件大事。那天是九月十八日，比较好记，918，这是十分特殊的一天，因为这一天召开了一个重要会议，会议的全称叫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请大家注意不是党的全国代表大会，而是代表会议。邓小平是参加了这个会议的开幕式后，直接从大会堂走到福建厅会见罗林斯主席的。

这个会议召开的时间点是在两届党代会之间，也就是党的十二大和十三大之间召开，我刚才讲了，不是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大会英文是Congress, 而是党的全国代表会议,英文是conference。这种在党的两次代表大会之间举行一次全国代表会议，我党史上不多见。根据党章规定，“党的中央和地方各级委员会在必要时召集代表会议，讨论和决定需要及时解决的重大问题”，所以这次会议是要解决重大问题的。 建国以来，党的全国代表会议就开过两次，一次是1955年3月21日至31日。在那次会议上，毛泽东致开幕词，陈云作《关于发展国民经济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报告》，邓小平作《关于高岗、饶漱石反党联盟的报告》，这些都是当时迫切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这次会议是第二次。

在如此重要的一个会议召开前夕，邓小平同意会见外宾，说明会议各项筹备已经完全就绪，也可能说明邓小平也正好希望有一个机会向党内领导同志说一些话。当时常见的做法是，邓小平会见外宾的谈话记录当天就整理完毕，其中一些比较重要的谈话记录，整理完毕后就作为中央文件下发给省军级干部阅读。党内对许多问题的共识就是以这种方式迅速形成的。

这次党的全国代表会议有两大重点：一是党中央领导班子实现了较大幅度的新老交替。这是当时邓小平、陈云等老同志的的重要主张，现在基本实现了。政治局委员下了十人（叶剑英、邓颖超、徐向前、聂荣臻、乌兰夫等），他们都是老一辈革命家，当时都是80来岁，上了六位新秀，他们是胡启立，李鹏，田纪云，乔石，姚依林，吴学谦），当时都是50岁出头。会议还决定一百三十一位老人不再担任中央委员、中顾委委员或中纪委委员。同时会议还增选一大批新人进入中央领导机构。对于这次增选的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中央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增选进中央委员会的成员应是能够承担起新的历史任务的优秀同志，不仅要有比较高的文化程度，而且要在四化建设中有较显著的工作实绩，要作风正派，有强烈的革命事业心、政治责任感和开拓进取精神。”

从中央委员的年龄来看，新的中央委员会中年龄最大的是吴蔚然（北京医院名誉院长），65岁；最小的是胡锦涛（团中央第一书记，后来大家知道他成为总书记），42岁。候补中央委员中，年龄最大的是张仲先（广州军区政委），59岁；最小的是刘云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副部长），才38岁，后来成为中央政治局常委。应该说，至此中共高层领导的梯队结构已基本形成。新当选的64位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都在60岁以下，平均年龄50岁，而之前十二大（1982年）当选的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平均年龄是62岁。从知识结构看，90%的人具有大专以上学历，他们的成长道路大都是“专业化起步、多岗位锻炼”。这批新人中后来很多都成为党和国家领导人，包括胡锦涛、吴邦国、李长春、吴官正、刘云山、丁关根、李铁映、钱其琛等。换言之，邓小平一直期待的废除干部终生制度和干部队伍的梯队建设在这次会议上迈出了实质性步伐。

这里我可以补充一点背景：“文革”结束后，干部队伍年龄比较老化，知识结构相对陈旧，所以干部制度改革，成为当务之急。1982年3月，中共元老陈云同志提议在中组部内成立一个青年干部局。1983年下半年，中央决定，用最快的速度建立省部级后备干部名单，即“第三梯队”名单。现在考证下来，最早提出“第三梯队”概念是总书记胡耀邦。1983年5月，在一次内部座谈会上，胡耀邦提到了要建设“三个梯队”。他说，老同志是第一梯队，也就是邓小平、陈云等，运筹帷幄，制定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现在中央书记处和国务院第一线工作的同志是第二梯队，也就是胡耀邦本人等，但他说，现在我们也不年轻了，当时胡耀邦是68岁。所以必须下决心搞第三梯队，选拔德才兼备、年富力强的干部进入各级领导班子。这个“第三梯队”的提法一个月后就得到了陈云同志肯定。内部大致划了一条线：国家级领导人后背人选原则上不高于60岁，省部级后备班子年龄一般不超过50岁；原则上需要大学学历，但不唯学历论。另外“文革”中的表现一定要好，没有卷入派系斗争，乱整人等。总书记胡耀邦是个性情中人，我过去也给他做过不少次翻译，当时中组部成立了一个中央考察组，考察了一批第三梯队的后备干部，然后把名单报到中央，胡耀邦看了名单，发现有评语，“这个同志有点骄傲情绪”，胡耀邦批示：“没点本事能骄傲吗？不听你老同志的就是骄傲吗？要说清楚哪些方面有骄傲情绪。”看到写“这个同志有急躁情绪”，胡耀邦批示：“现在事情这么多不着急行吗？着急就是急躁情绪吗？”所以这次代表大会的结果是不仅配备了第三梯队，如50来岁的李鹏（57岁）、胡启立（58岁），也配备了第四梯队（胡锦涛、吴邦国、李长春、刘云山等）

二是这个会议还提出了第七个五年计划的建议。第七个五年计划与过去的六个五年计划相比使用了不同的名称。过去的名称只是“国民经济五年计划，”而现在成了“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七个五年计划，”多了“社会发展”的内容。这个文件提出“七五计划”的首要任务是“为经济体制的改革创造良好的经济环境和社会环境，”并要求“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

这次全国代表会议是上午9点整开始的，胡耀邦总书记致开幕词，国务院总理做关于第七个五年计划（草案）的报告，10点半开幕式结束。邓小平随即离开会场向福建厅走来。我们这些接待人员早已等在福建厅门口，远远看到邓小平等十来人缓缓朝我们走来。邓走在最中间。对我个人来说，这个场景很有画面感，很“我们走在大路上”之类主题宣传画：领袖在民众的簇拥下走出人民大会堂。当然，这不是宣传画，而是正在我眼前发生的一幕景象。邓小平不时与边上的同志交谈了几句，并朝着我们所在的福建厅稳步走来，这种画面感今天还在我的脑海中，令人感慨万千。好，今天就和大家聊这些，下次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