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感情里最深的毒，是相忘于江湖

感情里最深的毒，原来是相忘于江湖

文 蓝若歌

1

在金庸笔下，欧阳锋有着盖世的武功和狠辣的手段，而在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中，欧阳锋却有着别样的深情和不为人知的苦衷。

决定永远离开白驼山的那一刻，欧阳锋一定很难过。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以至于心爱的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自己的嫂子。直到多年以后，他以黄药师的身份在慕容嫣面前轻易说出“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时，欧阳锋才发现，当年让他失去挚爱的这句话，其实并不难说出口。

那年，欧阳锋一气之下扬长而去，在那个云霞灿烂的向晚时分，他策马扬鞭，逃离了花红柳绿的白陀山庄。

逃到大漠深处，在漫天黄沙中快意恩仇，欧阳锋以为他可以开始另一种生活。的确，沙漠中那些琐碎而漫长的日子似乎在不停地制造着失忆，但终究还是逃不开记忆的追杀——有那么一个人，他越是想忘记，便越是忘不了。每当夜深人静时，她的音容笑貌以及那些与她有关的过往便夹杂在刀光剑影的碎梦中滂沱而至。

电影中，成了欧阳锋嫂子那个女子始终没有姓名，她在白驼山庄过得也不快乐。因为一时置气，她做了错误的选择，嫁给了欧阳锋的哥哥，但在欧阳锋没有妥协之前，她不愿冒险放下一切，随他去浪迹天涯。于是，分别在白陀山庄和大漠深处，他们两个人开始了一场在煎熬中的对峙。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这句话想必是那位白驼山的女子告诉黄药师的。

黄药师想要忘记很多事情，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喝下了那坛可以忘情的“醉生梦死”。

2

黄药师说，他想知道被人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可是他又一次次抛弃了爱他的人。

那些爱上黄药师的女人中间，慕容嫣爱得最为狼狈，她不顾一切地爱着黄药师，同时又疯狂怜惜着那个卑微的自己。她一次次找到欧阳锋，时而让他杀了黄药师，时而又让他杀了自己，到了最后，她直接从心里杀死了黄药师，从此只爱自己。

认识慕容嫣的时候，黄药师还很年轻。

那一年，在姑苏城外的酒肆中，慕容嫣一剑刺中了黄药师，然后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那日，在桃花树下，黄药师抚摸着她的脸说：你要是有个妹妹，我一定会娶她为妻。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

后来，黄药师并没有娶慕容嫣，而是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

慕容嫣一直在追问，黄药师最喜欢的人是谁？其实我们都知道，黄药师最爱桃花。

桃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她是黄药师最要好的朋友的妻子。因为桃花，黄药师与他最好的朋友分道扬镳。

那位朋友曾说，当他再见到黄药师的时候，一定会杀了他。但当他再见到黄药师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他是个令人心疼的角色，他有一双极深情又好看的眼睛，却看不清楚东西，对于妻子，他一直深爱着，也一并伤痛着，他的剑很快，但后来，他却在回家的路上被马贼杀死，还没来得及看桃花最后一眼，他就被万里黄沙埋葬在荒漠里，连同他一并埋葬的，还有他心底那所有不为人知的隐痛。

但是，黄药师爱桃花，并不是因为桃花，而是因为另一个女人——不知何时，也不知何故，黄药师爱上了那个深爱着欧阳锋的女人。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黄药师都会去看她。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她，或许正是因为没有得到，黄药师才会觉得她是最好的。

3

电影中，洪七比所有人都活得轻松，那是因为他并没有为情所困。洪七的爱情不够刻骨铭心，但他从乡下来的妻子始终对他不离不弃。

在洪七的世界观里，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除了爱情，他所信仰的还有侠义。

洪七落魄时，欧阳锋帮他找到了杀马贼赚钱的出路，但杀戮和金钱带给他的快感实在太过短暂，于是，在时间的洪流中，洪七渐渐迷失了自己。

直到那个失去了弟弟的女子上门求他找太尉府的刀客报仇时，洪七才想起了当初他放弃一切，执意行走江湖的初衷，那就是行侠仗义，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在和太尉府的刀客们拼杀时，洪七失去了一根手指，当欧阳锋问他值不值得时，他说，不值得，但觉得痛快，那才是他自己。失去了一根手指，洪七找回了完整的自己，其实是值得的。

洪七的心里一直是有远方的，他曾问过欧阳锋，沙漠的后面是什么地方，欧阳峰告诉他，沙漠之后是另一座沙漠。

——但洪七从来都没有想过和欧阳锋在那片沙漠中一起干涸。

因为简单，洪七的世界里没有刻意的辜负和胶着，所以他比欧阳锋和黄药师他们都要快乐。

4

欧阳锋与那个女子的对峙，终于还是结束了。女子终其一生，也没有等到欧阳锋，最后她死在了那无休止地等待中。

女子死后，自认为孤星入命的欧阳锋也离开了大漠，继续在江湖中漂泊，他说，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感情中从来都不需要胜负，但最后他们全都满盘皆输。

黄药师说他从一开始就输了，曾经，他被许多人爱过，但到了最后，他依旧孑然一身。

多年以后，不知道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桃花岛上，黄药师还会不会想起那年在桃花树下的慕容嫣？

在《龙门飞甲》中，赵怀安对凌雁秋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殊不知，相忘于江湖才是最痛苦的，那种绵长而厚实的痛，就像杀不完的马贼、吹不尽的黄沙，在每一个风雪浩荡的长夜和每一个大雨滂沱的凌晨，吞噬着你的心脏和肺腑……

感情里最深的毒，其实是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