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乐坛发生了一件奇事。
这事让中青报编辑,央视编导们都挺抓狂,想尽了词来夸还觉得不够。
起因一则网络疯传的视频,出租屋里两个光膀子的男人,一人弹着吉他,另一人手里夹着烟,带着醉意吼汪峰的《春天里》。
唱到“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一仰头狠狠把下牙床一绷,嚼碎了生活的苦。
一曲,唱得中国“泪流满面”。
他们,一个是44岁的王旭,一个是29岁的刘刚。
两人不会知道,不久后将会被汪峰、那英拽出了“音乐梦”。
两个人火了以后,媒体说他们是农民工,现实是王旭很干脆承认,可刘刚没那么认同。
一身腱子肉,腮帮子满是胡茬的,是河南人王旭,前半辈子被“唱歌”这件事害得很惨。
十六岁那年,从收音机里听成方圆的《游子吟》,对那个“六弦琴”感兴趣,去开封买了把吉他,回来抠了很多天,左手指不经意按出个音,愣是把和弦找出来了。
过了两年,县里开始联产承包,“大包干,大包干,直来直去不拐弯”,他觉得口号挺动人,就承包果园,养了100多棵苹果树。
守着园子唱着歌,有人专门从马路上走过来,边听边给他散烟,可光唱歌苹果树很快死光了,他就拿点小麦花生种子,往地里一撒,等长成了,想吃几颗挖几颗,也不管剩下的能卖几个钱。
新过门的媳妇着急,想着买点化肥增收,挨家挨户借钱,媳妇天天跟他闹离婚。
县里搞了歌舞团,说要到各省去巡演,问他来不来,老婆儿子呼天抢地不让去,他还是跑了,烫大卷发,穿个大红褂子上台唱歌。
农活不成,那就做点小生意吧,别看王旭一脸“凶相”,骨子里老实巴交。
卖裤衩子,三块五进价,别人卖十块,他卖五块,一算账居然还赔了,猜是有人买的时候顺走了货。
2000年,一个亲戚喊他来北京,说去家KTV领唱,进门才知道是烧锅炉,他要走,老板说500一月干不干,马上放下行李干活,做了半年一分没给。
再没别的路子了,就带把琴来到公主坟地下通道。
2005年,一次王旭来晚了,发现通道里面,有个寸头细眼的小子,拨着吉他唱得欢,这小子叫刘刚,话不太多,想法不少,指望着靠“唱歌”出人头地。
生在黑龙江的刘刚,很小没了母亲,父亲忙着农活和打工,没时间管儿子,让他跟着奶奶长大。
十七岁参军入伍,刘刚当的是武警,在监狱里面服役,班长觉得跟这小战士挺投缘,教他弹吉他。
退伍以后,会点吉他也算懂音乐,他开了家音像店卖CD,日子能过得去。
老家的日子枯燥乏味,刘刚渴望去大城市找成功,正巧姐姐在北京安家,他带着老婆投奔,做了名“北漂”。
朋友撺掇他找地方驻唱,他去了家北三环的酒吧,凌晨两点才能下班,没公交不舍得打车,提着琴走回南三环的姐姐家。
下通道唱歌是一时起意,能练歌,又赚点钱,刚开始他在劲松混,被保安撵还挨打,只能叫老婆站岗,碰到穿制服的放开喊。
05年辗转公主坟,遇到了王旭,接着他俩认识了更多卖唱的人,聚在出租屋里,喝着啤酒唱着歌,日子说苦也苦,说痛快也痛快。
其实,两个人关系不算太亲近,直到那个视频的出现。
拍视频挂网的,就是一块卖唱的朋友,起初刘刚很介意,内心觉得自己算“文青”,光膀子唱歌不好看。
网上上千万的点播量,让他闭上嘴,上百页评论里,有个网友提议很诱人:“你们成立个组合吧,叫旭日阳刚”。
两人名各取一个字,听起来又大气,一商量觉得行。
这时候,视频热度已经爆了,“星光大道”节目正式邀请他们参加。
从周冠军到月冠军,“旭日阳刚”被观众一路捧着,进了2010年度总决赛。
接下来是紧张的春晚彩排,定的是成名的《春天里》。
大年三十,直播日子到了,去央视等地铁的时候,刘刚光顾着发愣,王旭看见个外地客,推着大包小包,像极了当年刚来北京的自己,突然间红了眼眶,决心唱出个样。
一路掌声,一路过关,“旭日阳刚”是一个符号,代表着底层向上的力量,谁都必须仰视这背后的巨大意义。
他们实在没时间消化,随“春晚”火遍大江南北,身价水涨船高,十几万块一场商演,1小时就能把10年的钱挣来,忙得一塌糊涂。
汪峰与他们的事,很让人有些唏嘘。
很多人至今也不懂,汪峰为什么要把版权的事摆上台面,其实汪峰经纪人委婉表达过意思:“唱别人的歌能不能商量商量”,但他俩跑光顾着商演挣钱,转头给忘了。
起诉后,面对汹涌的网络暴力,汪峰觉得很委屈,发了篇5000字博文回应,中心有二,一个坚定保护音乐原创;另一个为了他俩更好发展。
一句“永远翻唱别人的歌,最终不会长久”振聋发聩。
风口浪尖的旭日阳刚,硬着头皮给汪峰打电话:“我们向您道歉,啥时候有空,请您吃饭”。
汪峰推托下次。
打电话的王旭突然灵光一闪:“您能不能给我们写首歌呀?”汪峰明显触动:“你看我刚做的决定,短时间不太好”
2011年4月,汪峰的北京演唱会,王旭和刘刚分别站他两侧,一唱泯恩仇。
不过博文里的担心像是预言,在现实里灵验。
没有了汪峰作品表演,俩人唱什么都没有味道,他们热度下降很快,处境岌岌可危。
身边音乐人反复喊两个词:“原创、作品”。
2013年,他们的专辑《坚强的信仰》终于上市。
主打歌前奏刚响起,就不得不说与汪峰的《光明》太相似,另一首《等待春天》,听名字就知道在照搬《春天里》。
市场反应是死海,偶有网络的石头,只有两个字:“辛苦”,他们太想做汪峰,丢了自己。
换句话说,他们本来也没找到,什么是自己。
当他们开始脱离草根时,就在和同样来自底层的拥护者分离。
到了新世界,即便凑出了作品,那里的人起初会怜悯,可最终会把他们拿到放大镜下面,不是金子都会烧成灰烬。
2010至2013,短暂的三年,“旭日阳刚”就成了历史。
旭日阳刚火的时候,“鲁豫有约”有一期专访,找来跟他们一块卖唱的街头歌手王争利。
鲁豫问他,看见这两个好兄弟发展得好高兴吗。
王争利回答:“挺羡慕他们的”。
脸上表情让全场瞬间安静。
鲁豫说:“你也会有机会的”,王争利沧桑的脸上绽开了花。
旭日阳刚不完美,正是这样的不完美,让底层的人羡慕,通过他们知道了,自己也有机会,创造不可能的可能。
因为俩人是种寄托,完成了普通人不可企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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