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
树木只有它生命的法则和规律,没有固定的形态。生命是活的。生命的本质是渴望自由。它常常表现得随心所欲。画树时的快感就是任由它的自由自在。其实,大自然的所有事物都是如此,比如山、水、云,也都随心所欲。
换句话说,只要作画时真正进入这种自由,一任自然,笔下所画的,一定富于生命。
中国画发展到了明清,一切事物皆有定式和定法。于是没有生命,只有躯壳。模式化曾经几乎致死于中国画。一部《芥子园画传》,几乎断送了中国画的性命。它背弃了“外师造化,中发心源”的传统。把绘画的生命抽空,将笔墨变为技术性的套路。使绘画变得僵死、拘束、发呆。石涛和八大山人画的进步意义,便是重新从生命出发,让生命随心所欲,表现其无穷的魅力。绘画回到它最初诞生时的原点。
梦想
梦想与理想不同。理想是有社会目标的,要通过努力、付出乃至苦斗,争得最终的实现。梦想没有目标,只是一种朦胧的向往,不是去求索,不需要以现实为依托,也不一定要实现,而是期待它的出现罢了。理想与梦想伴随着人的一生。它们常常轮流地折磨着我们。我们为理想流汗流血,最终不一定看到成果;我们为梦想心驰神往,多半只是空望。但没有理想和梦想的人生才是真正空虚的。它只是天天设法喂饱自己而已,生命没有任何意义,干瘪和有限。
人生的快乐是沉浸在理想的境界里,并时时有梦想伴随。理想是主旋律,梦想是它的和弦。于是就有了这幅画中的一团光。光团之中还有一只梦想的鸟儿飞来。这鸟儿是梦想的伴侣吗?不去管它。反正梦想都是一种幸福的期待。在画中,我之所以用“留白”的方式来画阳光。因为最亮的地方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柔情
柔情万种之中,我喜欢这种激荡的柔情,或称温柔的激情。唤发我如是感受的是风中的苇花。在大风扰动中翻转的苇花,散发着多么强烈的温柔。
我偏爱这种野花。大概因为它是大地入冬前最后一种花了。它没有娇美的讨人欢喜的容颜,没有任何诱人的香味;也许它太粗太野,太不起眼,所以从来不曾有诗人讴歌过它,它也很少入画,甚至从不入世。
它只在荒郊野外,白茫茫地自生自灭。它只是大地一种无奈的白发吗?然而,它却摇曳着毛茸茸、看似柔弱的花穗,由晚秋到严冬,任凭寒风的撕扯。它自己绝不凋落!
这普普通通的野花竟是这般坚忍和执著,反过来又给枯索的大地带来如此辽阔的柔情。于是我努力使这幅画苍凉、伤感、坚强和无尽的温柔。
作者介绍
冯骥才先生是中国当代文学的重要作家之一。他以伤痕文学登上文坛,开拓了“文化反思小说”道路,并竖起“津味小说”的大旗,《神鞭》《三寸金莲》等脍炙人口的作品在中国当代文学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挑山工》《珍珠鸟》等散文名篇入选中小学课本,影响了几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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