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国君也有不能直呼其名的人？

生活中人们常认为，地位高、身份尊贵的人可以直呼地位低者之名，然而古礼中，哪怕是国君都有着不能”直呼其名“的人。

古人重视射箭，射能观德。如果国君使一个士来射箭，士觉得不恰当，该以什么理由来推掉才不失礼呢？

君子行礼，不变旧俗，他的一切礼仪行法仍如故国，这又是什么讲究？

让张讲师为我们开释这种种困惑，领略华夏礼仪之道。

国君不名卿老、世妇。大夫不名世臣、侄、娣。士不名家相、长妾。君大夫之子，不敢自称曰“余小子”。大夫、士之子，不敢自称曰“嗣子某”，不敢与世子同名。

君使士射，不能，则辞以疾；言曰：“某有负薪之忧。”

侍于君子，不顾望而对，非礼也。

君子行礼，不求变俗。祭祀之礼，居丧之服，哭泣之位，皆如其国之故。谨修其法，而审行之。

 现在我们接着上个星期的课文往下看。我们看本文：

国君不名卿老、世妇，这个国君虽然是地位很高，但是还是有所尊敬的人。对于卿老跟世妇不直呼他的名，叫做“不名卿老、世妇”。

什么是“卿老”呢？卿老就是上卿。一个国君，他下面也有几个替他办事的元老，叫做上卿。对于上卿，宜特别的尊重，所以不能够直呼他的名，会称呼他的官衔。

 那“世妇”是什么呢？世妇就是古代诸侯如果嫁女儿，同姓的诸侯会再出两个女子，跟那个嫁的女子一起陪嫁过去，这个陪嫁过去的人就叫做世妇。世妇专门在宫中负责什么呢？就是掌管她的女宫的戒律，还有宫廷内的祭祀，都是她来负责的，是宫女里面的一个带领的人。所以国君对于这个世妇也不敢直呼她的名。

这个意思就是说，国君虽然尊贵，但是不能让他目中无人，他总有他该尊敬的人物。世妇以上还有夫人，如果是天子的话，夫人上面还有后——皇后，那世妇不敢直呼她的名，那高于世妇就不言可知了。

大夫不名世臣、侄娣，大夫虽尊贵，也有他不敢直称姓名的人。什么叫“世臣”呢？世臣就是大夫他父亲在世的时候的那个老臣。这些老臣他不敢直呼他的名，比如说他的父亲当时在朝做大夫，跟他的父亲共事的那一班元老，那这个年轻的大夫上来，对于世臣不敢直呼他的名。

还有侄娣，侄就是妻子的哥哥的女儿，也是陪嫁过来的，陪同妻子陪嫁过来的。娣，是妻子的妹妹，这两者都是陪嫁到大夫家来的，叫做侄娣。侄娣也不敢直呼她的名。

士不名家相、长妾。“士不名家相”，现在所谈到的就是诸侯跟大夫、跟士，都是当时上古时代做官的人，士的阶级比较低。不名家相，家相就是像现在所谓的管家之类，他的家臣，主宰他一切的家务事的叫家相。长妾，就是妾里面有生儿子的，妾很多是没有生育的，对不对？有生育的，能够生儿子的，能够为他做传承，叫长妾。 对于家相跟长妾，也不敢直呼他的名。

君大夫之子，不敢自称曰“余小子”。什么叫“君大夫“呢？就是国君，就是天子，天子以下有大夫，大夫里面有采地的，有地的也叫做君，所以叫做君大夫 。君大夫其实就是大夫，不过大夫通常是没有采邑，就是没有地，没有他私人的地可以立宗庙。那天子的大夫常常是有地，而且可以立宗庙的，就叫君大夫。

君大夫之子，就是君大夫如果过世，他的儿子在守丧期间，不敢自称曰“余小子”，不敢用余小子来自称。为什么呢？因为余小子是天子他的父亲刚过世，他还没有除丧，那个时候在主持这些丧事的时候，这个天子不敢马上称天子，就好像他父亲还在一样，所以称为“余小子”。那天子既然称为余小子，他下面的大臣的儿子，他要避开天子的称呼，所以不敢称“余小子”。

大夫、士之子，不敢自称曰“嗣子某”。大夫跟士的儿子，在他的父亲过世的时候，不敢称“嗣子某”。嗣，就是继承的意思。那为什么会不敢自称嗣子某？因为诸侯他如果守丧的期间，就是太子，他的父亲过世了，那太子他要升为诸候，他在办丧的期间，他就自称为嗣子某。

所以大夫是他的臣，那么要避开诸侯在治丧期间的名称，所以就不称嗣子某，不敢与世子同名。嗣子就是诸候的太子，就是要来做他承传的人，诸侯指名谁当他的世子。那天子呢，天子指名就是谁当他的太子，对不对？嗣子就是未来要继承的，大夫的儿子，他取名的时候，不敢跟诸侯的世子同名，要避开的意思。

君使士射，不能，则辞以疾。如果国君使某一个士来射箭，那为什么国君会使士来射箭呢？这是因为古代的射箭的方法是两个人一对，两个人一对来决胜负。那么这个两个两个配，大夫配大夫，配、配…配到最后如果是奇数，那剩一个大夫，就会叫一个士去充当大夫，为的就是要配对，然后来行这个射礼。

所以所谓“君使士射，不能，则辞以疾。”这个士如果觉得不恰当，或者是不能，他不能说不能，他要说用别的理由就对啦，说自己这个身体有状况，或有生病、或体力不支，或者是什么问题。

言曰：“某有负薪之忧。”那怎么辞以疾呢？就要说这个负薪，负薪的意思就是说挑柴，意思就是干粗活，不一定是挑柴。士就要辞，君叫你射，对不对？你不能说我不干，那你就是对君的大不敬，对不对，可是你什么理由不会失礼呢？就是我身体不舒服，身体怎么不舒服呢？我有负薪之忧。比如我昨天去挑柴，到今天还没恢复，扭伤了筋骨，所以没有办法射。

你说那士为什么不去射呢？第一个，如果我射得很好，那个大夫位阶级比我高很多，本来射箭这个事情。射，古人很重射箭，就是射能够观德。但是，射能够观德就是不跟别人比，就算输了不能够怨人家，然后别人射得好了不能嫉妒。就是从这些蛛丝马迹还有他的礼仪、他的眼神等等去观察一个人的心量。

这个要让一个人的德性显现、心量显现，最好的方式就是跟他玩，玩个几天就知道了。各位你交一个朋友三年，不如跟他玩三个小时，你玩三个小时，这个人是怎样一个人你就完全知道。你见面的时候都礼尚往来，他有礼貌，你有礼貌，你跟他交往十年，你也不能知道他是谁呀，对不对，古代的人观德，就是让你们玩一个游戏，什么游戏？射箭！这射箭一射，德就跑出来。

各位这样听也许不明白，我举个小例子好了。我们最近不是办小树苗成长营嘛，然后不是要有一组一组的小队辅来带领吗？然后一组一组比起来的时候，小树苗还不觉得有什么挂碍，我看那个队辅挂碍很深啊。当别的队表现好的时候，他觉得开始气血逆行；然后当有一个队伍追得他，成绩追得很近的时侯，他心情也会七上八下，对不对？这个就是观德，你跟他玩，跟他一竞争，你就知道这个人德性怎么样。

古人特别重视射箭，因为射箭不是射别人，而是射一个标靶，对不对。别人射中当然就是第一，我射不中，只能怪谁？怪我自己，也怪不了别人。然后你要观察这个过程里面，他的礼貌、他的德性等等，很难掩盖的。

好啦，这个大夫比你高，位置比你高，偏偏君叫你射，你说：“昨天我身体不舒服，还没好，今天是没有办法射。”这个理由可以，你就算骗他，理由可以，理由合理，对不对，人总有身体不当嘛。那你说：“我不干。”这个就不行，抗命，这个就不行。

侍于君子，不顾望而对，非礼也。就是说很多人，陪侍在一个君子旁边，或者是陪侍在一个老师旁边好了，那么这个君子，高位的人，他也许指着下面的某一个人问他问题，或者老师指一个学生，指名道姓问问题，那指的是你，你就起来赶快对，赶快回答，这样就对了。但是如果一群人很多，老师问一个问题，但是他没有指谁。在我们的看法，就要抢答，对不对，但是古人不是这样，古人他，很多人陪侍一个君子，君子有问，大家会互相观望一下，为什么？观望一下的意思就是说，德性胜于我的，我要让他先说话；或者年纪长于我的，我让他先说话；或者地位高的，我让他先说话。大家都推让，推让一次、两次，我们就起来说话，这就是合理的，所以要先顾望而对。如果都没有顾虑到别人，只想到自己要表现，啪啪啪一直讲话，这叫做非礼也。

不过这个概念在古代是这样，现代的人教小孩，好像都是教他说话你不论懂不懂，反正举手讲话就对了。这个看起来就是说踊跃发言，但古人也不是叫你不踊跃发言，而是要先他问的这个问题谁答比较适合，然后让他们答答看，答不好不表示我不讲话，我还是可以从后面补充我所要说的，不表示你的意见就不能说明。这个是教育的方式跟现在比较不一样，古人比较重的就是推让，就是看重别人，让别人先发言。现在的教育看重自己，我我我，我怎样，我怎样，我爱怎样就怎样，有没有？这个从小小的一个差异，我们可以看得出来，就是有关于做学问方面、培养德性方面，古今是不同的。

君子行礼，不求变俗。这边讲的是说，君子离开他的本国的时候，那么君子有因为什么什么关系离开本国，那原因很多啦。古代的君子被逼迫离国的也很多，被陷害的也很多；还有就是自己做不好被赶出国的也很多；自己做很好，被陷害离开国家的也很多。

君子离开他的国家的时候，不求变俗，为什么呢？因为君子抱本，君子不忘他的根本。这个不求变俗这个“俗”，就是以前的本国的旧的礼法叫做俗。你去了祖国，所谓祖国，就是先祖所居的国度叫祖国。你离开祖国，然后你现在住在别国，你应该还要有怀旧、务本、看重你的根本的心思，所以他的一切礼仪行法，一如他故国的法，而不是一到了新国完全改变成新的法。一到新国就完全改变新的法，人家说的不会是说：“噢，你很爱我们这边。”而是说你忘本，对不对呀？

各位如果一个回教徒，他每天要朝着麦加要拜几次，他今天来到了台湾，他就拿起三柱香就开始拜了，他跟着我们祭祀，跟着拿起三柱香就可以了。他私人的祭祀，他就要从他的回教的，他的朝麦加的这些方法。我们不会看轻他了，我们会更觉得说这个人呐，他很怀念他的根本，很看重他的根本。

所以“君子行礼，不求变俗”，也因为这样，所以你不论到哪一个省份，到哪一个地方，你都可以看到很多很多不同的礼俗，那是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内心怀着他的根本而来的，这是一个人很好的怀旧的这种心量。

祭祀之礼，居丧之服，哭泣之位，皆如其国之故，谨修其法而审行之。有关什么样的礼不求变俗呢？所说的就是祭祀之礼，跟居丧之服，跟哭泣之位。

祭祀之礼，祭祀的礼，它不变的，该用什么样的仪式，该用什么样的礼品、贡品，该怎么样的祭祀的程序呢？以前的人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居丧之服，就是亲疏不等，然后他的丧服就会有不同，等次不同，该穿什么丧服就穿什么丧服。像现在台湾的习俗是，如果有丧事，是属于父母之丧都要穿麻服，对不对，爷爷的也会穿到麻服，但是再减一等；如果叔叔、伯伯之类呢，就更减一等了，干脆是一小块的麻代表，别在衣服上；再更远的就一块黑布，别在臂膀上等等。就是他表达他的哀戚的丧服，它不变的。

哭泣之位，指的就是家属排列的时候，在祭祀的时候，谁在前面，谁在后面。那通常的话，这个都是说长孙居首啦。各位，爷爷过世呀，捧那个香炉的，那不是他儿子，是长孙。前面我们解释过，因为孙跟爷爷昭穆是同一边啦，所以可以替他的位。那他的儿子昭穆不同边，气不通，所以不能够捧着那个香炉那个位置。

所以为什么以前的人，爷爷会特别留一份财产给长孙。爷爷过世，他就立下一个遗嘱，他有五个小孩，他的财产分六份，其中有一份给谁呢？长孙。好像爷爷心中，就是因为他以后要抱他的骨灰瓮，那长孙就多拿一份。这演变、演变，最后就变成长子拿两份，其实不是长子，那一份办过户的时候，要直接办在长孙的身上。这个就讲哭泣之位，什么样的人站在前面，什么样的人站在后面，这都有分的。

皆如其国之故。就像他以前故国的样子。那当然这边讲到丧礼是如此，那婚丧都可知嘛。凶礼也是如此，那吉礼不言而喻嘛，对不对，以前的婚礼怎么办，冠礼、成年礼怎么办？就像故国一般，表示他的不忘本。

谨修其法而审行之。就是说，那你虽然是遵行故国的法，但是，如果你的故国的法，有抵触你现在新到的国家的风俗，那人家就会觉得你跟他作对，对不对？所以你保留最主要的，把有抵触的略微修饰，叫做“谨修其法而审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