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网络迷踪》前,还有一部《暗网》值得解读
来源:公众号 眼之愉阅 微博@眼之愉阅
原标题:《解除好友2:暗网》:技术改变语言
文/良卓月
《解除好友2:暗网》成了最近的小爆款,至少在形式上,它确实非常亮眼——这部电影的全部画面和声音,都发生在电脑界面上。电影的剧情,就是电脑屏幕里的操作,比如主角打开软件、视频通话、网页聊天等等。
对于中国观众来说,没院线可去,观看它的渠道大多是资源下载,电脑上播。如果刚好用的是mac系统,看这部电影的感觉可以说是十分微妙。因为电影主角用的也是mac,在电脑上播时,电影里电脑的界面比例,与实际完全相同。
特别是如果这时候有新通知,或者因为什么原因跳出了播放,得反应个几秒钟:这到底是电影里的剧情,还是我自己的电脑也被黑了?
顾名思义,它讲的是暗网和黑客,在日常网络背后隐藏的一面。暗网真实存在,比特币交易,非法活动温床,很多文章也报道过。黑客在各种类型片里也常出现,亦正亦邪,有时是英雄的好帮手,比如《碟中谍》里的班吉。在这部电影里,他们则来得不太友善。
主人公马迪亚斯顺手捡来一台电脑,初衷是想运行自己研发的手语软件,拉近和聋哑女友阿玛雅的距离。这天恰好是他和朋友们的“游戏之夜”,几位年轻人开启了视频通话。马迪亚斯万万没想到,这台电脑的原主人就是一位黑客。
一边和朋友聊着,马迪亚斯一边发现电脑的诸多蹊跷:通过自动记住的密码登录原主人社交账号,他不断收到莫名信息;软件数次闪退,发现储存马上就要满,找到的隐藏视频文件更是匪夷所思;诡异的像素风活动桌面,似乎要引领主角走向深渊……不知不觉中,马迪亚斯和朋友们已经身处在暗网的世界。
虽然《解除好友2:暗网》在国内的口碑和热度都比前作高(豆瓣评分人数已经多一倍左右,高出差不多1.5分),但其实它在北美的票房远远不如第一部。还好一贯低成本,也算不亏。
据Box Office Mojo统计,2014年的《解除好友》票房超过3000万美元;而7月20日北美上映的续作,本土票房至今离900万美元还差点。而且在评分方面,IMBD和Metacritic也都不客气地给两部得出5分出头不及格的平均成绩。
《解除好友》第二部的剧情和第一部没有联系,系列第一部讲的是校园霸凌致受害人自杀后,相关当事人在社交网络上“解除好友”的后果和报应。第二部甚至和“解除好友”这件事也基本没关系,只是电影制作手法和形式相同,延续着系列名字。
拜形式所赐,这个系列开创出一种“桌面恐怖/惊悚(Desktop Horror/Thriller)”小类型,即一切活动影像都发生在电脑界面。采用相似手法的电影,近年还有《巢穴》(The Den,2014)《弹窗惊魂》(Open Windows,2014)以及年初在圣丹斯亮相的《网络迷踪》(Searching,2018)等。
再向前,这个支脉也许可以追溯到《女巫布莱尔》(The Blair Witch Project,1999)或《灵动:鬼影实录》(ParanormalActivity,2007)及其系列作品。当年它们使用DV纪实风格拍摄,宣传这些影像是人们在主人公遇难后拾获的素材,让大众信以为真那就是实际发生过的事件。
一方面,它们同样采用极端的视听呈现;另一方面,《解除好友》系列也可以看做某种拾获素材(Found Footage)式的伪纪录片。影片拍摄时,剧组租下大house,演员对几天戏,然后各自坐进一个小房间,打开视频通讯,全片长镜头一条过,后期再进行一定修剪——它本身是即时的、纪实的、不无即兴的。表演的时间,就等于故事的时间。如果某位主播开了录屏直播,然后中途发生一系列变故,后来直播录像放出来,效果也就同电影所见。在这个视听形式面前,讲直播的《玩命直播》(Nerve,2016)等电影就显得太小儿科和青少年了。
进一步溯源,奥逊·威尔斯1938年从影前“臭名昭著”的广播剧《世界大战》,或许也能放在同一体系。甚至其实标志电影诞生的《火车进站》也可以,因为传闻百年前的观众第一次看到幕布上向前行驶的列车,竟吓得从座位上躲开。“媒介是人体的延伸”——《火车进站》的初来乍到,《世界大战》的以假乱真,《女巫布莱尔》的混淆视听——从笨重的胶片放映机、播向全国的电台、轻便的手持DV,到今天,依旧是媒介与人的关系,成就《解除好友》的无缝不入。
《解除好友》系列最恐怖惊悚之处,就在于不留痕迹地使用电脑和网络这些当下的日常媒介,给观众建立出充足的相似感和浸入感。今天的人们每天甚至每时都要观看的东西,对于中国人或许是微信淘宝,对于片中的西方人就是Facebook和Skype。
当这些“刚需”出现故障、异样,并且越来越解决不了,不受控制,恐慌可想而知。就像如今不带钱包出门倒无所谓,手机电量不足10%又没充电宝更让人焦急。所以《解除好友》第一部里的未知人物jump scare模糊狰狞的形象,都不是最吓人;想要在Facebook上“解除好友”,却发现菜单里突然没有了这个选项,是真的令人感到诡异不安。
同样地,当续作电影里蓦然冒出一个红色文件夹,桌面变成动画,鼠标自己动起来……这些都要比暗网的不法交易更毛骨悚然。电影在此的设计也比前作有所升级,比如几个朋友被捉弄时,创作者用尽监控、剪辑、修图等技术手段。它自然触及到一些互联网安全的问题,但最重点的还是人对于媒介不假思索的依赖。
《解除好友2:暗网》到底是比前作优秀,因为前作不可避免地把结果引向某种超自然领域,但这部的暗网和黑客则是有迹可循的。我们可能不一定了解他们,但没关系,不需要了解。因为他们与其说是反派,不如说是契机。
真实存在的契机,比起鬼神,能让主角一行及观众能更真实地醒悟,发现这个时代的自己,正身处何种媒介链接之中。真正的反派,是人们对于使用电脑与网络无意识的习惯。
配角AJ在开篇不久后义愤填膺发表的言论:“大家为何认为脸书和推特是免费的?因为使用者成了商品,你发表的东西都归他们所有了。”已经道出部分题旨。
尽管导演斯蒂芬·思科声称要与前作截然不同,比如高中生换成成年人,坏朋友换成好朋友,但影片依然有些与第一部相似的缺点。比如角色在后半程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举动显得有些蠢笨,对抗激烈程度较低智,处于一种等待被虐杀的状态。
还有个有趣的点值得指出:主角马迪亚斯和女友阿玛雅所使用的手语。整个故事肇始于男主对手语的不熟练,他想要通过技术来改善语言。在危机发生后,手语似乎能避开黑客的监察,让角色暂时处于安全区。可惜男主总是词不达意,需要不停地让女友放慢速度沟通。
语言,从声音到文字,从符号到编码,在社会进程里不断演进。被技术所改变了形式的语言,是《解除好友2:暗网》里角色所经历的,也是银幕/屏幕外的观众正在经历的。如果电影存在既有的视听语言、表意规则,《解除好友2:暗网》这样的作品正悄然将它改变,这可能让巴赞和麦茨都感到头疼。话句话说,假如没有接触过电脑和网络的故去先人,复生来看这样一部电影作品,他们能理解吗?
因此,《解除好友》系列在创新开拓恐怖惊悚片手法的同时,也在模糊着传统电影语言的边界。它讲述破译与入侵私人领域的故事,本身也在用自己的形式对电影语言破译入侵。一方面,人/电影未来的可能性令人期待;另一方面,随着媒介技术的不断叠加,未来叫做人/电影的东西是否还能保持原本而存在,也不禁让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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