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相 | 刷最脏的那双鞋，不能把风霜尘土带到2017

一

这几天，最高兴的事之一是刚才收到“北极”的留言。她说：“刷最脏的那双跑鞋，不能把风霜尘土带到2017。”没错，有些东西我们得随身带着，有些东西却要顺手扔掉，因为明年还有新的风霜尘土在等着我们，就起码穿着新鞋去经历。

做任何事都有时机。比如，年末是思索的时机，平时再匆忙的旅程，这时候也会稍微一缓，该收拾的收拾，该惶恐的惶恐，与过去做个了断，也为下一步做个打算。

不要怕这年底总会到来的心慌，这是人之常情，像狗要换毛一般，你总得在恰当的时候想到恰当的事。这些惶恐，藏着反思，藏着成长。人面对慌乱的生存能力远高于自己的估计，张爱玲写旧时代末尾的上海生活，好像一切都日暮将尽，但人们还能从里面走出新的生活来。

我们的生活也是一样，而且，每年趁着这些机会，把惶恐当成对过去的事情的清洗扫除，就不容易带到下一年去。

大概也是怕失去这难的的惶恐机会，所以，过去半个月里，我们一直在讨论怎样看待过去一年，怎样思考未来一年，查漏补缺，看看自己欠着什么，错过了什么。每天有很多人跟我一起做这些辞旧迎新的事，这几天陆续得到线报，有人把拖了两年的一次环校园跑步完成了，有人实现承诺，给自己的朋友们挨个手写了明信片。

也有人在刷脏掉的鞋子。这个动作充满了魅力，它好像在暗示我们总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们在做的，都是与时间的交易。把欠着的还掉，把多余地去掉，然后用一个干净的自己，去遭遇未来等着我们的东西。

二

关于与时间的交易，昨天的文章里我说，“要相信时间早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但这句话的过分乐观损害了它本来想传递的力量。我想说的不是任何梦想都能通过坚持而得偿所愿。我想说的是，时间总会为你剩下点什么东西，只要有足够的耐心，那点东西就是你的。在你得到它之前，你很难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会去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会走弯路，但没关系，最后那样东西等在你人生的尽头，它是你所做的一切加在一起的结果。

任何人生总有结果，这是我们在一切不确定之中所能得到的确定的保证。

最近一直在私下里认真推荐一本书，《智族GQ》杂志主编王锋写的《愿你道路漫长》，我把它推荐给合作的艺人，推荐给朋友，年终选礼物，也有这一本。书里的文章多半是王锋在杂志写的卷首语，很多文章我反复读过多遍，也在新世相上推荐过几次。今天，我慢慢吞吞地读完了他为这本书写的后记。

恰好，这篇后记里也写了很多关于时间、关于生命的文字。我一边看，一边把这些段落敲了下来，然后未经同意，发在这里。

这些文字里，有我想把这本书尽可能推荐给每一个人的理由。

三

以下是王锋文章里的引用。

六七年前，我办公室来了一个小朋友。他来自山西太原，刚刚高中毕业，把《论语》翻译成英文，他说看了两年我在《时尚先生》写的卷首语，“影响了我人生的方向”（请原谅这个直接引语），为此高中毕业决定来北京读书，考到中国人民大学。

读了两年，又去英国伦敦读帝国理工，先是读工程，不喜欢，我建议他转到金融。两年前毕业，回国到国家开发银行。上个月告诉我，他已经离开国开行，报名到四川某个乡村做志愿者，帮助当地农村开发农业项目……

去年底我们吃过一次饭，他跟我讲到在国开行的苦恼。同事都是受过很好教育，有家庭背景的孩子，竞争太激烈。我对他说，不要急于参加竞争，竞争难免让你将自己放置于和他人的对比之中，影响自我评定。竞争的标准一定是主流价值体系，如果被其捆绑，受其左右，就会影响你的价值观，应该自觉与主流价值体系保持理性的距离，在一个更长远和开阔的坐标系里选择自己的道路，这才是自我和自由。

这几年，我感觉自己在一根确定的时间轴上延续，年轻的他已经开始满世界开展他的人生。“如果我是神，我希望把青春安排在生命的最后”，《银狐》里为什么有这么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台词呢？也是道出了多少中年如我人生的不甘吧。

原先以为，才华是一个门槛儿；后来懂事点儿，觉得勤奋是一个门槛儿；再往后，当知道自己既没才华，也不够勤奋的时候，发现时间也是一个门槛儿，一件事，你坚守了足够长的时间，总会有所得。这种所的，不在于名利，不在于你到底做出了多大的事，而在于你知道自己所成就的，也知道了自己的本分和局限。“知止而后有定”，这种安定的心，何尝不是一种重要的所得？

现实的、我们正经历着的人生，有时候并不真实，并不代表生命的全部，再轰轰烈烈的剧情，可能也只是表层和碎片。生活在当下的我们，无法掌握食物更全面的关系、更深远的牵连和蕴藏，我们只能在事情过去以后，在远距离的观望中搭桥建梁，找到事物间隐秘的因果和机缘。直到那个时候，真正的生命才以更丰盛、更深沉的方式显现出来——就是乔布斯说的：“你无法预知未来的点滴，只能在回顾过往时串起过去的蛛丝马迹，所以你要相信，在未来，你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都会以某种形式串联起来。”

……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三

仅仅是我们短短的一生，也有些东西是结实而持久的，有些东西是临时的。而时间会判断哪些是真的力量，哪些是早晚会碎掉的虚无。

王锋在《愿你道路漫长》的后记开头，引用了他收到过的一封读者来信。

你好。在一个偏远小镇的旅馆里，没赶上回家的晚班车，留了下来。

很简陋的环境，门口操场上回荡着齐豫的英文歌，突然就想到给你写信。

读过你在杂志开篇写过的那些卷首语，关于时间、自由和生命，那些抽象、模糊的命题，很沉重。

平时熟悉的生活环境里，没有精力，也没空去想那些费神的事，习惯性地用落拓、耍赖去对抗、去化解。可现在，它们在旅途中，在这个回不了家的晚上，突然向我袭来。四月的江南，植物的清香在空气中浮动，这个陌生的、异乡的夜唤醒了我。

不知道你此刻在干什么，不知道你工作压力是否很大，无论如何，希望你快乐和自由。你做到了，你的那些文章才更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