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 7月16日,我出生在常熟古里村。在童家浜邵家的那三间茅草屋内,我发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声啼哭。生母王月南在此之前已经生养了两个孩子,许是我这一胎掏空了她的身体吧,自打我呱呱坠地之后,生母就一直缠绵病榻,家里又确实有些拮据,并无钱财可供生母看病,她便 就这样拖着。
三个月后,我家请来“司娘”巫婆替生母算命,这巫婆求了一签,叹气摇头,对我的生母说道:“这小囡与你命里犯冲,要么埋掉,要么送掉,不能养在家里,否则你与小囡必有一死。”
这样的话在今日听来很是荒诞,但是那时的人们普遍没什么文化,又很迷信,对巫婆的话深信不疑,我的家人也不例外。“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痛苦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生父邵友成还是带了点米粉,抱着我前往常熟大东门洙草浜乘坐轮船。在船上晃晃悠悠了整整一天才抵达苏州城东的娄门。生父在娄门外找到了一座破庙,便把我放在庙内的供桌上,向庙里供奉的神像虔诚地拜了拜,祈求菩萨保佑我的平安。他的内心很挣扎,看着躺在供桌上的我,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舍,还是咬了咬牙,离开了。
秋日的夜里寒风凄凄,破庙四处漏风,很是阴冷。在空阔冷寂
修缮后的娄门外寺庙
的破庙中,我哇哇地啼哭着,哭声在庙里回荡。直到我哭累了,睡着了,都没有好心人来将我抱走。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生父去而复返,原是他实在不忍抛弃我,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最终还是选择回来。他把我抱到亲戚家,询问有没有人愿意收养我。这件事就被我养父的母亲知道了。我的养父身体不好,养母是从“育婴堂”领回家的童养媳,两人婚后一直无子,于是奶奶决定收养我。据我奶奶所说,那年我养母才刚刚二十出头,不好意思领养我,我奶奶便照料我,直到我懂事。
常熟古里村童家浜老家门前小河浜
此后,我就成了养父陈小龙的孩子。
在我的记忆里,养父的身体一直很差,经常卧病在床。养母则挑起了种地的责任。
我还有个伯父,叫陈大龙,一直没有结婚。他很喜欢我,经常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带着我到苏州观前街太监弄上的吴苑茶馆吃茶、听书。他还常常去观前街的黄天源糕团店买咸猪油糕给我吃。等到我懂事以后,我便自己排队买猪油糕吃。当时的猪油糕是放在柜台上现切现卖的,我会让切糕的老伯伯切边缘的猪油糕给我,因为边上的糕猪油会多一点。
伯父很会享受,常带着我早上“皮包水”,下午“水包皮”—— 早上吃茶,等到午饭后就去宫巷的清泉浴室里泡澡。洗完澡,往往已经是晚上了,伯父就会去对门的同太源里喝酒。那会儿的下酒菜是由专门跑堂的生意人拎着提篮叫卖的,一般有“下胲脑角肉百叶”,还有陆稿荐的猪头肉。也有人是将盘子顶在头上,脱手叫卖的,这些人卖的多半是咸水果肉(咸水花生米)、奶油五香豆、五香豆腐干,像五香小肉这种就算是高档货了。
伯父经常会喝得酩酊大醉,但好在还记得我这个小囡,便口齿不清地喊了黄包车把我送回家里,我奶奶总是被他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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