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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枕潦草绝笔信
同月,病中的王阳明伏枕写信给弟子何廷仁《答何廷仁》,此信成了王阳明的绝笔信。
《答何廷仁》:
区区病势竟日益让人狼狈,自从到了广城,又增腹泻,日夜数行,不得止,以致现在两足不能坐立。等病稍好一些,即可翻越大庚岭东行了。诸友皆不必相候。如果还有山阴之兴,即须早鼓钱塘之舵,得与德洪、汝中等会聚一起,彼此当必有益。上报养病的奏本已经三个月,十日后必得旨,便可发舟而东。纵然归田的愿望未获同意,也一定要回一趟阳明洞,与诸友一面而别,且后会又有可期。千万不要再迟疑,白白耽误时光。一路舟行,沿途官吏送迎请谒,料定不能有须臾的空暇。宜悉此意,书至,即时推掉繁杂事务。也可催促德洪、汝中等早做北上殿试的准备。伏枕潦草书。
【注】何廷仁(1483-1551年),江西雩都县(今江西于都县)人,为江右王门杰出人物。
逝于青龙铺
两次奏请回乡养病但未得到朝廷恩准,最后王阳明下定决心,于十一月从广州府出发北归家乡。途中王阳明病情加剧,弟子广东布政使王大用(字方伯)密派人备棺随行。十一月二十五日,王阳明越过广东、江西的边界梅岭关至南安。
钱德洪所撰的《王阳明年谱》记载:
王阳明于赣江上游的章江再次登船时,弟子南安推官周积来见。王阳明坐起来,咳喘不已,说话很慢,问:“近来进学如何?”周积做了简要回答,便问王阳明的身体情况。王阳明说:“病势危急,所未死者,元气耳。”周积退而迎医诊药。二十八日晚,船泊,王阳明问:“何地?”侍者答:“青龙铺。”第二天,王阳明召周积入。很久,王阳明才开目视,说:“吾去矣!” 周积泪下,问“何遗言?”王阳明微哂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顷之,瞑目而逝,二十九日辰时也。
【注】哂shěn是笑的意思,余姚话还有含有一点不赞同的意思。
钱德洪其后所写的《遇丧于贵溪书哀感》记载:
二十九日临终之时,王阳明问侍者:“离南康还有多远?”侍者说:“还有三个驿站的距离。”王阳明说:“恐怕来不及了。”侍者说:“王方伯备棺木随行,不敢告。” 此时,王阳明衣冠庄重,靠着童子端正地坐着,张开眼睛,说:“渠能是念邪!”须臾气息。
【注】“渠能是念邪!”翻译为“怎么能有不敢来告的念头呢!”
黄绾所撰的《阳明先生形状》记载:
廿九日至南康县,将属纩,家童问:“何所嘱”。王阳明说:“他无所念,平生学问方才见得数分,未能与吾党共成之,为可恨耳!”遂逝。
【注】属纩zhǔ kuàng即人临终之前,要用新的丝絮(纩)放在其口鼻上,试看是否还在气息。恨:这里是遗憾的意思。
嘉靖七年(1528)十一月二十九日,旷世大儒王阳明走完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于南安府青龙铺(今江西省大余县青龙镇赤江村附近的章江西岸)阖hé然长逝,享年五十七岁。
《传习录》记载,王阳明曾说:“人于生死念头,本从生身命根上带来,故不易去。若于此处见得破,透得过,此心全体方是流行无碍,方是尽性至命之学。”
弟子萧惠曾问死生之道。
王阳明说:“知昼夜即知死生。”
萧惠问昼夜之道。
王阳明说:“知昼则知夜。”
萧惠问:“昼亦有所不知乎?”(还有不知道白天的吗?)
王阳明说:“汝能知昼?懵懵而兴,蠢蠢而食,行不著,习不察,终日昏昏,只是梦昼。‘惟息有养,瞬有存’,此心惺惺明明,天理无一息间断,才是能知昼。这便是天德,便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更有甚么死生?”
【注】懵懵měng měng:意为糊里糊涂。惺惺:意为清醒。
【注】“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出自张载《张子全书》。“息有养,瞬有存。”意为休息时要养身,瞬间也不让心外驰。
千里设祭葬洪溪
得知王阳明在青龙铺舟中逝世,弟子赣州兵备弟子张思追至南安,弟子刘邦采来奔丧事。十二月三日,张思聪与官属师生,在青龙铺的南野驿中堂为王阳明沐浴、设祭、装殓入棺。弟子黄宏纲从家乡于都县赶至南安吊丧,并护送王阳明灵柩回乡安葬。第二天,抬棺登舟,远近士民哭声振地。至赣州,提督都御史汪鋐hóng在道路上迎祭,士民沿途拥哭如南安。十二月二十日,丧至南昌,士民皆哭,声载于道。巡按御史储良材、弟子提学副使赵渊等请求等明年再走,来哭奠的士民早晚不绝。
嘉靖八年正月初一,丧发南昌。因连日逆风,舟不能行。弟子赵渊在灵柩前祝祷说:“公岂为南昌士民留耶?越中子弟门人来候久矣。”这时,风向忽然发生改变,变为西风,船一路顺风而行,六日直到弋阳。之前,弟子钱德洪与王畿西渡钱塘,将入京殿试,闻王阳明归,便到严滩迎候,却闻讣。初三日成丧于广信,讣告同门,这天,王阳明的继子王正宪至。初六日,钱德洪、王畿会于弋阳。初十日,丧过玉山,王阳明的弟弟王守俭、王守文,弟子栾惠、黄洪、李珙、范引年、柴凤至。
二月,丧至绍兴,朝夕设奠,每日来吊唁的弟子有一百多人。书院及住在各寺院的弟子相聚会讲,如王阳明在世一样。弟子李珙等人日夜不停地在洪溪为王阳明修墓,一个多月才修成。洪溪离越城三十里,入兰亭五里,是王阳明生前为自己选定的墓地位置。十一月十一日出殡,弟子一千多人,披麻带孝,扶柩而哭,葬王阳明先生于洪溪。
【注】王羲之有书法名作《兰亭集序》传世,“兰亭”曾为王羲之的园林住所。
(此章根据《答聂文蔚二》《增城县志》《王性常先生传》《寄正宪男手墨二卷》《奖励赏赍谢恩疏》《乞恩暂容回籍就医养病疏》《阳明先生形状》《答何廷仁》等编写)
结尾
明隆庆初年(1567年),明穆宗朱载坖jì诏赠王阳明为新建侯,谥文成。隆庆二年,予王阳明世袭伯爵,颁铁券,券上书:“两肩正气,一代伟人,具拨乱反正之才,展救世安民之略。”万历十二年(1584年),明神宗朱翊yì钧准王阳明从祀孔庙。黄宗羲赞:“王阳明可谓‘震霆启寐,烈耀破迷’,自孔孟以来,未有若此深切著明者也。”钱穆赞:“阳明以不世出之天姿,演畅此愚夫愚妇与知与能的真理,其自身之道德、功业、文章均已冠绝当代,卓立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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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能听你诵的巜地藏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