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祭
图、文/蔡晓舟
诵/桑火菊
一场秋雨一场寒。
此刻,芦苇应喋喋不休地倾诉秋声,或者,在一场节令的转身后,躲进往事的廊下叨念春天。可是,退回出处或无处可退的她,不再说话。
白发秋霜归人,伫立在河之洲,长吁短叹。
为传说中的五花马 青锋剑?为一句朝如青丝 暮成雪?还是在惦记沽酒入芦花时那盏老陈催熟的佳酿?
落单的孤雁告诉他,纵有99个理由、100匹良驹,已唤不醒 也拉不回,声声慢和如梦令中絮花飘飞的词情诗意。
独走河边独听雨,昔日的风姿和宛约无影,雨打蕉叶般的妙语亦无踪。只听秋风苦雨如琴弦凄凄,当寻梦者梦里的苇影不再摇曳,少小离家的人,就顿失几分乡愁。
岂不闻,孤独芦苇,从此,楔进幽梦深处 如板上钉钉。唉,谁能自拔。
芦苇者,大幕下风物,无胫而走,且歌且行。草长莺飞时,乘风造势,远观 葱茏浓郁为画,近看 重章叠句为诗。
我曾在童年穹顶下,听水鸟啁啾、蛙鼓虫鸣。彼时,江河交汇,沟网贯通。满目青葱仿佛能将心中尘埃,涤清滤净。江海古邑,青绿护佑。
袅袅婷婷的绿色烈焰,却比供奉列祖列宗的香火来得更甚、更密。
瞧看密密匝匝一家子,独享一本沙地和一本湿地的扉页。
曾用名“千金苇”的风流公子,用其笋、其叶、其杆、其根、其花,入席、入诗、入赋、入药、入典。曾记否,少年击水,苇船破浪,风车伴行,谁言河宽,一叶航之。削杆当笛,鼓瑟吹笙。
在水一方,芦苇是水的情人。
水岸相依,一份亲昵和自然羡煞路人,做学问的红蜻蜓点水当墨,铺叶为纸。一剪一扑把芦苇的春词秋曲,以及和云水的片片情思如天书密写,嗟乎,至今未见解读。
知秋令,鹧鸪飞,青青禾草莫道不消魂。
此君,出道于沧海桑田和远古洪泽,善临水而舞,诗意栖居。曾远渡东晋jìn,贵为南山东篱。曾相邀百鸟,朝凤高歌。
曾在水的一隅,和风起舞。曾醉了春风,还醉了我。
曾在野火烧不尽的唐诗中出没,曾为秋风所破的茅屋用破心思。
西楼月、秋风引。时令动、芦苇低。
思想的芦苇突被停止思考,纵然,风有爪子也有撕不开的脸面,内心潜伏能量的风中骄子,被一场是非压弯了腰。河之精灵,你终于拗不过阳谋、载不动原罪,放下,如同放弃。 也罢,廉颇老矣!
行将飞散的魂魄,只好把心底刀锋以及与岁月回旋的套路,藏匿在道家的虚无中。仅剩的摇曳,在你眼里,既扶不了春风又扶不了墙面。
回眸看,鹭鸶双双临水立,见人惊起无芦花。
行走千年的季节,目睹了此刻芦苇之殇和一岸苍白。
回荡在芦苇荡中的荒唐,归谁?谁以思索和追溯。
梦境,周而复始。
小河,应是标配了芦苇的小河。我看见,霞光正从苇叶尖一寸寸抵近早晨,成为太阳快递给大地的第一件礼物。
我看见,满目阡陌的眉上挂满了绿色酒旗,成为杏花村招徕的灯盏。
我还看见,夜幕之上,繁星正向幕后撤退,流萤正向坟墓渐趋。
一个叫芦苇的人,心存不甘,不甘自己在一幅田园画中被怀念。一手捂着浩荡内伤,一手高举破碎白旗。那一刻,仿如将要枯去的稙禾,在为一场甘霖 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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