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恬时空｜繁花如梦

麦恬时空｜繁花如梦 ｜作者：李秀玲 ｜演绎：麦恬｜ 制作：池展

繁花如梦——《繁花》读后感

文/李秀玲

终于看到了繁花的尾章第一段，李李出家遁入空门，剪去三千烦恼丝。我长叹一口气，心想，这就是繁花最好的结局了吧，以一人的清醒对照众生的糊涂。可是，看到篇尾《新鸳鸯蝴蝶梦》的歌词，才知道，这是最后的结局，也是这本厚达486页的小说最初的写作动机和主题。“看似个鸳鸯蝴蝶，却在不应该的年代；”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千疮百孔，每一朵盛开的花瓣都让花枝不堪负重，摇摇欲坠。

书中以阿宝、沪生、小毛三名男性为主要人物，引出李李、玲子、汪小姐、梅瑞等若干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明处的、暗处的女性，他们各有各的人生际遇，但又因生在一个时代纠缠穿插在一起，就像演了一出话剧，出场的顺序、时间、年代虽有不同，台下的观众却是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的隐私与秘密。他们自以为隐秘的内心与故事，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无处遁形。错综复杂的关系，像错综复杂的上海里弄，绕不开、躲不过，一直在命运的巷子里转圈。每个人心中都被包裹着压抑着——含冤受屈的父辈、深受牵连的子女、虔诚的信徒，他们被时代的大山生生地压抑着欲望，想突破又难以突破，最后只得以情感和肉体上的出轨来表示抗议，至于思想上，则是完全屈服。

原著书的情节和电视剧《繁花》完全不同。电视剧得到很多女性朋友的追捧，可我却看不下去，想来天性如此，有原著的非得看书才能满足我的臆想。电视剧以阿宝为主角，牵扯出与玲子、汪小姐、李李三名女性之间的爱恨情仇。但书中，阿宝只与李李有过一段情感，且阿宝后来的职业，也语焉不详，并没有成为股市的传奇，他也只是一个时代的小人物，一颗尘埃，一朵浪花的泡沫。股票在书中，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只有小毛逝世后，才提到他有十万元的股票。

作者金宇澄，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把1960年到1990年三十年间上海人的时代发展、生存的沟壑以及人们的生活场景描述得真实鲜活。熟悉的言语、腔调、神情，还有那些只有上海人才懂得起的俚语勾起无数上海人的回忆，深刻，清晰，像一丛火苗点燃了整个草原。

金宇澄的行文很有特点，也让读者看得很烧脑。很少有干净利落的分段，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没有对话符号。这让读者看得很认真，不敢一目十行。稍一晃神，就不知道前面讲得什么，连贯不起来，还得重头看起。

书中是采用两条时间线的交织手法来写整个上海的变迁，建国之初、特殊年代、改革开放时代三条时间线来回跳跃下笔，让读者有穿越时空之感觉，但作者文笔却是始终如一保持着上海特色，有时化繁为简，有时着笔累赘，让读者一直沉浸在书中，跟随着他的文字，穿梭在书中的各个年代，历历在目，身临其境。

阿宝是主角，也相当于是作者的视角，始终站在外人的角度看上海几十年的风云沉浮。他的祖父是名老资本家，父亲曾是中共地下党，1949年前后被审查，一家人因为父亲的审查搬到郊区工人新村，住房简陋，备受白眼。阿宝也因此到了厂里当一名普通的工人。他和小时候的邻居蓓蒂青梅竹马，后因环境变迁从此再未曾见面，也因此，她在阿宝心中是那个永远不可替代的红玫瑰。此后阿宝对任何女子再无百分之百的真心投入。或许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或许是因为在那个时代的背景下，阿宝内心早已被束缚得麻木。与蓓蒂的离别或许还让年少的他怅然若失，后来小毛的病逝，也只是让他唏嘘一声，再无泪可流。

小毛说来，是三个男性中的悲剧人物。他年轻时没有禁得住邻居有夫之妇银凤的勾引，与之有了私情。后来被暗中窥视的爷叔告诉了银凤的海员丈夫海德，两人被迫终止来往。见不得人的私情里只有压抑不住的欲望，就像汪小姐和徐总，陶陶和小琴，总归没有一对是有好下场的。但小毛遇到了春香，这个抚慰了他受创情感的女人最终也在生产时离他而去。动了真情的小毛万念俱灰，前半生心高气傲，后半生失意落魄，书中说他是胃病，但书中后来的病情描述和胃病毫无关联，作者故意在此留下悬念。结合到前面他陪着兰兰几个女的出国，晚上去找了当地的“小姐”，似乎有点什么关联。

书中描写了多位女性的命运，李李一生坎坷命运，被骗到外地去背上一辈子的耻辱，在上海几经浮沉，最后大彻大悟；汪小姐一心想再生个孩子，却错把感情托付，最后那个怪胎生出来没有，书中没有说，就到此为止吧，她的性格注定了她有这样悲惨的结局；梅瑞并不是个安分的女人，情路艰难，与沪生谈恋爱却又看上了阿宝，又和康总调情，后来和母亲的情人偷情，最后被无情的母亲骗光积蓄，落得狼狈下场。还有雪芝、薛阿姨、银凤、玲子、小琴，姝华、芳妹、潘静、小毛的娘、阿宝的小阿姨，她们都渴望遇到一个真心待她们的男人。她们都是深受旧社会思想束缚的女人，青春的涌动像火苗被扑灭，但又冲不破世俗的牢笼，仍然希望通过一个男人来拯救来摆脱之前的婚姻，获得幸福的生活。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哀，也是女人的悲哀。生存才是首位，谁有时间和余力谈感情？谁还相信谁呢？除了暗藏在心里的隐秘，他们的所作所为、说的话都会被他人知晓，让人毛骨悚然、细思极恐。于是，他们和她们有了外遇与私情，靠肉体上的发泄，来倾泄心中的层层压抑，如果不是这样，相信好多人都会发疯。于是，偷情的只管偷情、窥视的只管窥视，在无形的时代压力之下，没有谁是正常的心理状态。书中许多小角色看似过着安宁的日子，但实则是杯弓蛇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恐慌不已。

作者用大量的对话和语言描述了人性，而人性的复杂表现为旧事与新时之间的对抗，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试探，女人与女人之间的计较，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揣测、纠缠、欲擒故纵，层出不穷。

关于景色，也是为文章的主题而描写。“P36页，灯短夜长，老床老帐子，层层叠叠的褶皱，逐渐变浓，变重，逐渐模糊。”看似写景，实则写人，人的思想也是越来越沉重。“P52页，对面中粮仓库，寂静无声，时间飞快，阳光褪下来。”作者总在强调时间、时光，似乎一转眼就可以过去，但在当时，却是感觉荒凉。“P60页，阿宝说，眼看沧浪亭，一点一点亮起来，此生难得。”黑夜让人沉沦，也让人放松，袒露胸怀。多少人在黑夜里等待天明，等待正常的日子。

老上海的贫民窟、车间、里弄、石库门以及肮脏的苏州河，都是时代的象征与缩影。时代有时是互通的，就像人性；有时又是条鸿沟，不可逾越。

尾声篇章里，阿宝和沪生去养老院看望小毛，小毛回忆起了姝华，沪生回忆起了蓓蒂。阿宝想起了钢琴，这些，是岁月留给他们最鲜活青春回忆，是他们盛开得最艳丽时的繁花，而后，开始凋谢。人如花，皆如此。

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李李告诉阿宝她被人骗了那段，“她浑身发抖，无声痛哭”。书名为繁花，却总让我想起一句宋代诗人王淇的诗句，开到荼蘼花事了。

作者：李秀玲

朗读者：麦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