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无语时Sylvia Zhang 译_现代诗与散文_免费在线阅读收听下载

爱在无语时
Sylvia Zhang 译

在家门口，我凝视着二十三岁的儿子丹尼尔的脸，他的背包就放在身旁。我们即将道别，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要飞往法国，在那里待至少一年的时间。他要学习另一种语言——法语，并在一个全新的国度体验新的生活。

这是丹尼尔生命中的一个过渡时期，也是他从象牙塔进入成人世界踏出的第一步。我希望送给他几句话，几句能令他受益终身的话语。

但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的房子坐落在海边，此刻屋里静寂无声。屋外，海鸥在波涛澎湃的长岛海域上空盘旋，我能听见它们发出的尖叫。我就这样站在屋里，默默地注视着儿子那双困惑的眼睛。

更糟的是，我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让如此重要的时光白白流逝。丹尼尔五岁的时候，那是幼儿园开学的第一天，我领着他来到校车的上落点。当校车在拐角处出现时，他的小手紧紧地攥着我，我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校车到站那一刻，丹尼尔双颊（jiá）发红，抬头望着我——就像现在这样。

"爸爸，接下来会怎样呢？我能行吗？我会没事吗？"说着，他上了校车，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车开走了，我却始终开不了口。

十多年后，这一幕再次上演。我与妻子开车送丹尼尔到弗吉尼亚州的威廉玛丽学院读书。抵达学校的第一个晚上，丹尼尔和舍友们一起外出。次日清晨再见到丹尼尔时，他感到身体不适。其实当时他体内已出现白细胞增多，但我们并不知道，以为他只是喝多了而已。

准备启程回家时，丹尼尔正在宿舍的床上躺着。我很想说一些鼓励的话语，在他的新生活伊始给他勇气与信心。

但是，我再一次语塞（sè）。我只是咕哝了一句"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丹尼尔"，就转身离开了。

此时此刻，站在丹尼尔面前，我想起了那些被错过的时刻。究竟多少次，我们让这些珍贵的时刻白白溜走！例如儿子的毕业典礼、女儿的婚礼等等。我们疲于应付这些热闹的场面，却没有在人群中逮住孩子，找个安静的地方，亲口说出他们对我们有多么重要，或者与他们聊聊未来的人生。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1962年小丹尼尔出生于新奥尔良市。他比同龄人稍迟学会走路和说话，个子也长得不高。尽管丹尼尔是班里最瘦小的一个，但是，他性格热情外向，人缘甚好。由于协调性好且行动敏捷，他很快成为运动高手。

棒球是丹尼尔人生的第一项挑战。他是棒球队里出色的投手。高三的时候，丹尼尔带领学校棒球队所向披靡（mǐ），创下了七局五胜的纪录。在毕业典礼上，棒球教练宣布他为最有价值球员。

然而，丹尼尔最辉煌的时刻却是在一次校园科技展上。丹尼尔带着他的循环电路系统参加了这次展览。与其他参展学生的那些新奇怪异、电脑操控、熠（yì）熠发光的模型相比，丹尼尔的作品相形见绌（chù）。我的妻子莎拉都替儿子感到脸红。

后来才得知其他孩子的作品并非自己完成，而是父母代劳的。当评委在现场评审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些孩子都对参展作品一无所知，只有丹尼尔对答如流。于是他们把本次展览的最佳作品奖颁给了丹尼尔，并授予他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奖牌。

丹尼尔刚进大学时已经是个身高六尺、重一百七十磅的堂堂男子汉了。自从选择英国文学后，肌肉结实、身体强壮的丹尼尔就再没打过棒球了。我为他放弃了自己的体育特长感到惋惜，但更为他做出如此慎重的决定感到骄傲。

有一次，我告诉丹尼尔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误就是大学刚毕业时，没能抽出一两年的时间周游列国。在我看来，这是开阔视野，形成豁达人生观的最佳途径。我成家工作以后，体验异国文化的梦想就烟消云散了。

听了这番话后，丹尼尔若有所思。丹尼尔的朋友告诫他说，为了游历世界而把事业搁在一边，这是非常愚蠢的。但丹尼尔并不认同。毕业后，他在大学校园端盘子，骑单车送报纸，还替人刷墙。通过打工挣钱，他攒足
了去巴黎的路费。

丹尼尔离开的前夜，我在床上辗转难眠。我想准备好明天要说的话，但脑袋里却一片空白。也许根本就无须赘（zhuì）言，我安慰自己。

即使一位父亲一辈子都不曾亲口告诉儿子自己对他的看法，那又如何？然而，当我面对着丹尼尔，我知道这非常重要。我爱我的父亲，他也爱我，但我从未听过他说心里话，更没有这些感人的回忆。为此，我总心怀遗憾。现在，我手心冒汗，喉咙打结，为什么对儿子说几句心里话如此困难？我的嘴唇变得干涩，我想我顶多能够清晰地吐出几个字而已。

"丹尼尔，"我终于迸出了一句，"如果上帝让我选择谁是我的儿子，我始终会选择你。"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话了。我不晓得丹尼尔是否理解了这句话，但他扑过来抱住了我。那一刻，世界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丹尼尔站在海边的小屋里。

丹尼尔也在说着什么，但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当他的脸向我贴过来时，我感觉到了他下巴的胡子茬儿。然后，一切恢复原样。我继续工作，丹尼尔几个小时后带着女友离开了。

七个星期过去了，周末在海边散步时我会想起丹尼尔。横跨拍打着这个荒芜海岸的茫茫大海，几百英里之外的某个地方，丹尼尔也许正飞奔着穿越圣热蒙大道，或者在罗浮宫散发着霉味的走廊上徘徊，又或者此时正托着下巴坐在左岸咖啡馆里憩（qì）息。

我对丹尼尔说的那些话既晦涩又老套，质木无文，然而，它却道出了一切。

（甘斯文摘自《疯狂英语阅读版》，图选自译林出版社《施拉德尔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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