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四月

四月，花朵在绽放。

花朵在绽放中摇曳，摇曳成走过的路，摇曳成吹过的风，摇曳成曾经的拥有，摇曳成久别重逢。

【1】 摇曳的花朵

你站在华英路上，一回头，看见路边的樱花树，摇曳的粉红色花朵，在风中慢慢坠落。

满树的樱花，满地的落红。

没有空山，但有新雨。

春天的雨后，空气清新。

落花人独立，古诗句中凸显的意境，一袭长衫，是江州司马，白居易就站在江边，有枫叶荻花，有秋风瑟瑟。

回头的瞬间，你慢慢从花朵的摇曳和飘零中走出来，走向一所中学，那里有一场报告会等着你，你要给高二的孩子们谈谈阅读和写作，没有准备，你在行走的过程中等待演讲的灵感。

天气、现场的氛围，你知道一走进去就会有滔滔不绝思绪。

安静的校园，去报告厅的路上路过绿化带上的花草，牡丹花开得正艳，但紫荆花却谢幕了。

报告厅座无虚席，十七八岁的面孔，青春的面孔，热情的面孔，你和这些面孔对视，感觉到衰老在一点点靠近。

你的一位学生现在是他们的老师，很优秀的一位学生，性格儒雅敦厚，文采飞扬。他坐在他的学生们中间，重新聆听曾见的老师的声音，依然像三十多年前一样暗哑。

你重新讲起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朦胧诗派：北岛、舒婷、顾城和海子，倒流的时光像一朵朵摇曳的花朵，熠熠生辉。

你和这些青春的面孔之间，站立着司马迁、苏轼、李白、和白居易，站立着鲁迅、黄永玉、沈从文和汪曾祺，站立着屠格列夫、托尔斯泰、契诃夫和司汤达，站立着川端康成、春上春树、渡边淳一和东野圭吾，他们的站立让你和这些青春的面孔有了交流的空间，有了激情和被激情点燃后的春歌嘹亮。

回望三十多年前给你的学生们作的那场文学讲座，题目是“在希望和绝望中徘徊”，内容讲的是鲁迅和他的作品。

许多年后你也没有摆脱“在希望和绝望中徘徊”的宿命。

这场报告会持续了很长时间，讲完后又持续了很长时间，孩子围拢在你的周围让你签字，你给孩子们写下你写的书的名字：教过书的人、如果大雪封门、一抬头满天星辉、月光辽阔、天秋月又满、没有人想在春雨中哭泣、四季之味道。

一群又一群围拢在你身边的孩子们，摇曳成春天艳丽的花朵，春天的气息让人沉醉。

繁华散尽，走过落英缤纷的小道，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路，走进小说家方羽的小说《四月》里。

【2】四月

四月，是一个适合慢慢作别的季节。

冬天越走越远，南方先是换上长袖体恤，接着换上了短袖衫。

小H给南方买的衣服颜色偏中性，但样式很让南方中意，在一些公众场合，南方感觉自己的衣着很得体。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中规中矩。

北方的春天是个多变的季节，乍暖还寒，但该开的花还是开了。

单位组织了一次评选活动，南方牵头找的几位评委，小H也是评委之一。

当评委也是个体力活，小H瘦瘦弱弱的身体居然撑下来了。南方站在不远处打量她忙碌的身影，恍惚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上大学的那段时光。

大学生活还没有走远，但长长的头发却剪短了。

南方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位写诗的人，只有慢慢融入到生活的琐碎和坚硬里，才能找到存在感。

九十年代南方生活的北方城市还没有繁华的迹象，灰扑扑的大街，还没有被物资的大海淹没。

中午吃饭南方找了一家路边饭店，是一家烩面馆。

在烩面馆门口支一张桌子，坐小马扎，在路边地摊吃饭的感觉。南方喜欢这样的感觉，小H就坐在南方的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她，南方的心里有一种安静的暖流。

烩面馆门口有一棵柳树，长长的枝条在微风中，四月的柔情蜜意。

几个人坐在春天的阳光下，喝一碗春天的烩面。

烩面碗很大，分量也足，小H埋头喝烩面，南方看见她白皙的面孔在阳光下变得红润起来，鼻尖上有细细的汗珠，晶莹透亮。

她的短发很柔顺，南方想，他喜欢抚摸她柔顺的短发，一下一下，她坐在椅子上，让人心动的画面。

面馆傍边的柳树枝条在风中摆来摆去，也很柔顺。

四月的天气真好，南方想，有机会一定带她去看看那条大河。

两个人一起看过大海了，她穿着蓝色的长裙站在海里的模样是多么迷人。

但还没有一起去看过那条大河。

四月的大河河水流淌一定是缓慢的，像如歌的行板，慢慢流淌进人的灵魂深处。

【3】春雨

周日，雨是上午九点多开始下的。

春天的雨，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几位老朋友相约去看大田里的牡丹，然后聚会喝点小酒。

雨越下越大，小雨变成了中雨，去大田看牡丹的想法难以实现，那就直奔主题，举杯共庆春雨的到来。

路过田野和牡丹园，田野里麦苗青青，园子里牡丹花娇艳绽放，雨中的花朵，比想象中更惊艳。

聚餐的地方是一个路边的大院子，有三层小楼，有鱼塘、小树林，盛开的月季花、海棠花，小树林里养着山羊和鸡。

弹钢琴的小女孩打着雨伞在雨中追一只鸡，鸡在追逐中扑愣着翅膀。然后去看山羊，小女孩的快乐像花朵一样绽放。

为了这次聚会老朋友们很上心，早早去集市采买了羊排和牛排和几样时蔬。羊排和牛排在铁锅里炖了几个小时，香气在院子里弥漫。

因为下雨无法用院子里的劈柴地锅，无法实现浓浓的烟火味，但淅沥的春雨是喝酒的绝好时机，满桌的菜肴，满杯的美酒，举杯。

四月真好。

下午两点左右雨停下来了，一群人乘车去大田看牡丹。

大田里很安静，没有游客，只有你们十几个人。

雨后的牡丹花，红红白白，娇艳欲滴。

弹钢琴的小女孩在牡丹丛中，和牡丹花一样漂亮。

天空依然阴沉，但绽放的花朵用娇艳的色彩照亮了天空，远方的小树林，安静的小树林，像方羽的小说一样安静。

【4】老歌

你站在报告厅的讲台下面，面对高二的孩子们青春逼人的面孔，说一些老歌的名字，他们居然有共鸣。

“斑马”：

斑马斑马 你不要睡着啦

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我不想去触碰你伤口的疤

我只想掀起你的头发

“听闻远方有你”：

听闻远方有你

动身跋涉千里

追逐沿途的风景

还带着你的呼吸

我吹过你吹过的风

算不算相拥

我走过你走过的路

算不算相逢

“别知己”:

月亮冷冷的挂在天上

它也知道明天将是一场离别

我们生起火堆 唱起歌儿

跳起舞来

趁着酒意诉说这一生的悲与喜

老歌在空气中流淌，有相聚，有离别，有人生的悲与喜。

人生的种种况味孩子们还体验不到，他们还要慢慢成长，长到你这个年龄，就会静下心来盘点走过的时间河流，沿途路过的那些风景，是多么的迷人，多么的让人难以忘怀。

【5】鸟鸣

四月的鸟鸣一首让人难忘的乐曲。

早晨你打开窗户，鸟鸣就涌进来了，斑鸠、麻雀、黄鹂、布谷鸟、灰喜鹊、大杜鹃、红翅凤头鹃，清脆婉转的叫声，让你忘记了昨夜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