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旅程

2024-05-07 22:48:5813:47 50
声音简介
欲望旅程
原创 永康赞赏 梁孝永康 2024-03-11 18:24 湖南

刘备的“接着奏乐接着舞”很经典。无论是看书还是看剧,描写那些堕落的王公贵族们,基本都会出现这个场景:大家醉生梦死,整日的欢歌艳舞。以前不太明白,这事情这么有意思吗?

记得很多年前,我在逛街的时候,听到某一个店铺放了一首很好听的歌,我太喜欢了,但不知道叫什么名,那时候互联网也不发达,找了很多年也没找到。后来偶然听到隔壁女生在放这首歌,激动之情难以言表。问了她歌名之后,开始不断单曲循环。现在每当我遇到喜欢的歌,也会一直单曲循环,直到听腻。

这要是生活在古代,某一次我有幸参加了大户人家的宴会,席间有当地最好的乐班奏乐助兴,我听到了一首很喜欢的曲子,可能这辈子就只能听这一次了,没办法单曲循环。除非我把那个乐班买下来,天天给我奏乐,但是我家境贫寒,也买不起。当地大户人家也不一定买得起,只能偶尔请他们来演奏。而且这种乐班,水平也不会太高,只是在当地小范围有点名气而已。

谁买得起呢?就是那些王公贵族。比如红楼梦里面的贾府,就养了一个戏班,唱戏的,唱歌的,演奏各种乐器的都有,而且水平在金陵都是顶级的。贾府有个梨香院,专门养着这些人,十二女伶就住在这里,需要的时候随时叫来演奏,不需要的时候也不是闲着,每天都有名师在训练,不断提高水平。就是说,你不但要买得起,还要养得起,这花费不是一般的大。

贾府戏班出场过很多次,但有一个场景我印象深刻。有一次贾老太太和家人在中秋节赏月,有人提议说叫梨香院的人来奏乐助兴,老太太说奏乐太聒噪,只叫了一个女孩子去对面山坡上吹笛。在皎洁的月色下,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确实很应景。有钱人真会玩。

如果没有电子设备,没有互联网,音乐是贵族富豪才有的享受,普通人是很难听到的。连江州司马白居易,也是终岁不闻丝竹声,在船上和朋友喝酒,偶然听到好听的琵琶声,如听仙乐耳暂明,马上把琵琶女请来演奏,感动的眼泪直流,把青衫都哭湿了,还写了一首琵琶行。肖申克的救赎里面,主角安迪有一次不听警告,在演播室播放了音乐,长年蹲大牢的狱友们,个个犹如灵魂出窍,都高潮了。这种感觉,可能我们无法理解。

还是现代社会好,打开音乐播放器,世界各种顶级歌星就随时为你演奏了,但我们也没有觉得有多幸福,满足后就觉得没意思了。如同吃饭一样,以前的年代,能吃饱饭就是最大的欲望了,现在大鱼大肉大家也不会当回事了。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满足了一个,就会出现更多个。幸福感很强的人,是知足的人,但这毕竟是极少数。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像秦淮河这种有名的烟花之地,历来被古代的才子们所喜好。著名大诗人杜牧,就最喜欢去这种地方,还给姑娘们写了很多真情流露的好诗。跟这种姑娘们还玩出感情了?如同红颜知己,相思难忘,魂牵梦绕。以前我有些不解,现在我明白了他们的欲望并非只是我以为的那种,他们就得去这种地方玩。

古代那些高级的场所,里面很多才女,都是从小培养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符合才子们的需求。民间普通的小姑娘,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和才子共鸣?大户人家有文化的千金小姐,又躲在闺房里不出门。那多情多艺的才子们咋办?和谁去互动?白居易为啥终岁不闻丝竹声?就是没去这种地方嘛!

去年看了很多明清小说,发现才子们真是很会写女人。红楼梦,金瓶梅,镜花缘这些书。描写了很多女子,性格各异,活灵活现,把各种各样的女人都写的很生动。名家就是厉害,他们写一个人不是凭空胡造,是非常符合社会现实的,人物形象才那么鲜明。

比如潘金莲这个人,她在西门庆的几个老婆里面是最好斗的。因为她是几个女人里面最没钱没势的,出身不好,孤身一人,没有依靠,什么东西都要靠自己去争,争到一些东西她才有安全感。相对于其他几个女人,他对西门庆唯一能用的招就是美色,她在这方面就做到了极致。她做人做事的方式和最终结局,是符合她的立场的。

红楼梦里面的贾探春,是庶出的,生母地位很低,她却成为三春里面最优秀的。这样的人,她会是什么性格?她一定是非常独立自强的,同时在地位高的人面前,又要会做人,才能在大家族里面有尊严地站住脚,环境和自身特点决定人物的发展方向。林黛玉如果是在自己父母身边长大,她做人做事的方式就会不一样,性格也不会这样悲情。她心思敏感,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寄人篱下,有着极度不确定的未来,这是人物发展的基调。

类似水浒传里面的各种男人,每个人的设定都是符合现实的。比如武松,他从小没有父母,哥哥武大郎又是个老实人,肯定要被人欺负的。这种成长环境,要么变得很软弱,要么往另一个极端发展。武松就是这样,长的高大魁梧,性格很好斗,你惹他一下下,他会毫不留情的加倍回击,这是他从小的生存方式。你对他好,他也会不顾生命地报答你,因为“对我好”这种事情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是很罕见的。而且非常爱面子,容不得任何人小看他。他的出身成长经历和性格都是相符的。连他的拳脚功夫也和他相契合,在社会底层打出来的人,肯定是拳脚厉害。如果像林冲那样,马上功夫很厉害,那显然不符合武松的出身,所以人物的各种设定不是随便构造的。杨志为啥总是一种愁眉苦脸的性格?因为他是将门之后,自己却做了草寇,那种家族荣耀的辱没是他的心魔。他实力很强,但在梁山是不怎么出力的,因为他痛恨自己,只是在这里苟且地活着。

每个人物都经得起推敲,都反应着真实的社会和人生,就像是从现实走入书中的人一样,所以才那么生动形象。尤其是你有了一些人生经历,看了很多人的出身走向和最终的命运之后,会更能体会书中的妙处,从而感受到作者深厚的功力。不同的女人,连她们的小动作,小心思,都细致入微,符合她们的个性。没经历过很多女人,很难写得出来。我估计这些写女人的才子们,大概是烟花之地的常客。

人没吃饱,只有一个欲望,吃饱了之后,就会有各种欲望。眼睛要看,耳朵要听,嘴巴要吃,鼻子要闻,身体要各种刺激,精神也要各种刺激,在刺激中欲望就得到了满足,就觉得人生有了滋味。这也是社会发展的推动力,不理解人类的欲望,是理解不了人性和社会的。

心经上说: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深香味触法.....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就是要人没有任何欲望,也就不需要任何刺激了,从此进入了没有烦恼没有痛苦的至高境界。这是个人的修炼,但群体人性不会因此改变方向。由于欲壑难填,一时的满足只会是进一步欲望的新起点,人类会在欲望的驱使下,不断探索新的边界和极致。人的一生,是一场欲望旅程。

2024.3.11 梁孝永康写于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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