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家认为,惟悟乃是当行,乃是本色。没有悟,一切都是空话。凝神遐想,妙悟自然,物我两忘,离形去智,才是达到艺术超越的根本途径。神宗有所谓“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的话,悟是根本的,没有智慧的悟,说得再多也是空话。“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悟禅者,就是寻剑人。(朱良志语)
“悟禅者,就是寻剑人”。这是一句很值得玩味的话。
艺术来源于生活。艺术的审美,提炼了现实生活的本质。站在高处看,人有七情六欲,世间总有三千烦恼丝,如何拥有“慧剑”之心,破除周遭烦恼,也在于一个“悟”字。
然而,并不是说要去念经打坐。民间俗语说“心静自然凉”,心灵有把智慧之剑,就能身在凡尘,心向明朗。
“艺术就是充满醉意的舞”,读此句,颇有意趣。“常”指日常,平常,常态,常规;“醉”非指因酒而醉,而是指性灵的沉醉,心性的超越。怀素说他的书法:“醉来信手两三行,醒来却书书不得。”醒时则不能,而醉却别有韵味。没有这“醉意”,便触不到灵动的思想,舞不出曼妙的音符。
为什么醒时则不能呢?在于心,因为醒时心灵束缚的东西太多了。“‘常’意味着心灵被理智、欲望、习惯包裹,这样的心灵‘下笔如有绳’,处处有束缚,点点凭心机,玩的是技巧,走的是前人的熟门熟路。无所不在的法,控制着人,如同对待一个奴隶。”所以,艺术需要醉意,“诗善醉”(清刘颐载语),只有在醉意朦胧中,才能沉醉痴迷,深心激荡,灵动跳跃,悠然自在,神游遐想,飘逸陶然,才能舞出真正的精神内核。“一点真心就是禅,些子微茫就是真。只要是本心所现,就是真,就是悟,就是禅,就是艺”,而此中醉意,当是为了“逃脱威胁真心的罗网”。
以上是朱良志在《曲院风荷》里《常中求醉》一节中讲解的大意。文中还引录了一段石涛的《画语录·变化章》,读来甚是畅快,“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我自发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纵有时触着某家,是某家就我也,非我故为某家也。天然授之也,我于古何师而不化之有!”看似张狂的气势,却是以燃烧肺腑之心进行艺术地创造,故而他的画“在纵肆中有天真,在狂逸中有烂漫”,实则达到了性灵的沉醉,心性的超越,一切都在随意中。
理解了艺术贵在真,贵在心灵突破“常”的束缚,才能在创作中自觉地寻求“醉意”,飞舞出自我的灵魂。即所谓“我自发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也。
然而,这般“醉意”也是难求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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