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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的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子平讲堂。今天我们做一期特别节目，名曰“乾嘉考据不曾断 义宁之学有人传”。首先我解一下题：第一句意谓今天的主人公陈寅恪先生上承乾嘉考据之风，得“诗史互证”之先；第二句意谓陈先生之思想学说，后有一大批陈门弟子承袭，开义宁之学。
现在呢，请允许我念一下陈先生的一篇文章：
海宁王先生自沉后二年，清华研究院同人咸怀思不能自已。其弟子受先生之陶冶煦育者有年，尤思有以永其念。佥曰，宜铭之贞珉，以昭示于无竟。因以刻石之词命寅恪，数辞不获已，谨举先生之志事，以普告天下后世。其词曰：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呜呼！树兹石于讲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节，诉真宰之茫茫。来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彰。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这是陈寅恪先生的《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本文收录于《金明馆丛稿二编》。陈先生终其一生，都践行了这样一个誓言——即无论社会环境多么恶劣，都不能放弃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这是值得每一个人学习的。
今年是陈寅恪先生逝世五十周年。因此呢，我们决定，出这样一期特辑，以此来纪念先生，缅怀先生。
首先先解决一些问题。一是关于陈寅恪先生的恪字的读法，一是一些关于陈先生的掌故纠正。
先来解决第一个问题。陈先生的读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有一些“学者”，自认为很聪明。凡事要跟着书走。他们遍稽群籍，查了古代的字典，如《说文》《康熙字典》等。他们发现，这些字典都没有记载恪有却这个音。于是再征引一条非常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即陈先生在英国留学期间，将自己的恪的英文写作刻。之后，国家语委出台的拼音方案里，也没有却这个音。于是就可以下定论了。你们读却的人，都是不规范的，应该抛弃。因为国家语委都支持我们！
可是事情并非这些学者想的那样简单。刚才谈及的这一段“考据”，是传说中的乱搞。首先音韵学不是几本字典加上国家机器加上本人的某些偶然经历而成的。我们一一来驳。首先要明白一点，字典查不到的并不意味着没有。要知道陈寅恪先生是义宁陈氏，属客家人。客家话中，保留的是到目前为止，所知的最古老的汉音。是与所谓的“官话”不同。因此，所谓的国家语委出台的标准拼音，那只是北京某地的方言。说得难听点，国家语委拿着大棒想将全国语言统一。先是所谓的“汉字简化”，后来又是“拼音方案”。因为要向着所谓的“国际化”，于是全然不顾老东西。这样来看，这批“学者”首先肚子里没点墨水儿，其次嘛，就是拿着大棒四处挥。不可尽信呀。
由于本期音频的时间限制。因此我不再展开。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沈亚明先生的《陈寅恪自己和至亲三代怎么读“恪”》。只提结论：读如却。
接下来我们再讨论一下关于陈寅恪先生的掌故问题。有人说，陈先生在西南联大期间，突然防空警报响了。因为身体虚弱与近视，所以就跑得慢。刘叔雅先生这时也在跑警报，看见陈先生还没出来，就让学生去搀扶陈寅恪先生，然后说了句“保存国粹要紧！”
当然，这也就做个戏谈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件事。权当小说之言。那么陈先生究竟有没有一些掌故呢？这也当然是有的。比如在抗战期间，陈先生避难香港。当日军攻占香港之后，听闻陈寅恪先生住在香港，因为此前日本汉学界已上书日本军部，请求保护陈先生。于是驻港日军就给陈家搬面粉。但陈先生并不受此敌伪之粮，于是和夫人唐筼女士将日军面粉搬出去。形成了日军往里搬，陈家人往外搬的景象。
先生之气节，可见一斑。
陈先生一生著述不多，但篇篇经典。中年仅有《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和《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两部著作。但时至今日，中古史研究仍绕不开这两部扛鼎之作。谈及陈先生著作，我们来讲一段不可不讲的故事。陈先生生前因为对汉字简化就持摒弃态度。于是在说到自己的著作时，就做了这样的要求：必须繁体竖排。现在三联书店出版的陈寅恪集，都是严格按照陈先生的要求进行的。陈先生与吴宓先生交往甚深，今天吴宓先生的女儿吴学昭曾出版《吴宓与陈寅恪》一书。书中对陈先生的诗、文都用繁体，以示尊敬。
陈先生学问有两条路传播。一为著作，一为学生。简单列举几位陈门弟子：王永兴、季羡林、周一良、万绳楠等。季羡林先生曾经写过《纪念陈寅恪先生》，周一良先生的《毕竟是书生》，都对陈寅恪先生进行了缅怀。同时，也对一些关于陈寅恪先生在文革时期受批判的问题进行了阐述解答。今人陆键东著有《陈寅恪最后的二十年》则是对陈先生最后生命的最佳诠释。
以上已列举了一些关于陈寅恪先生的著作。现在再列举一部分：陈氏三姐妹的《也同欢乐也同愁——忆父亲陈寅恪母亲唐筼》、汪荣祖《史家陈寅恪传》（后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引进，更名为《陈寅恪评传》）、胡文辉《陈寅恪诗笺释》、蒋天枢《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等。关于陈寅恪先生的著作，不止刚才列举的，还有很多，等待各位朋友前去阅读。
今天读陈寅恪先生，我想，不应该是仅仅将其作为一个近现代文人看待。更应向他学习。自建国以来，人文社科受政治冲击严重。时至今日仍不能重振当年的雄风。我们要努力做好人文社科的重建，就必须有标杆。陈寅恪先生即是代表之一。他的学问与思想，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当然不是全部继承。我这里的不是全部继承意思是摒弃错误的学术观点，而非其他。当今学人中，如前有黄永年，后有仇鹿鸣为代表。正是他们，我们才能够通过陈寅恪先生及他的学术成果，来重建人文社科。
最后以陈寅恪先生的一首诗作结束：
渺渺钟声出远方，依依林影万鸦藏。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破碎山河迎胜利，残余岁月送悽凉。松门松菊何年梦，且认他乡作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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