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我在等风也等你》

立夏，我在等风也等你:

平安扣儿

   夜，宁静而悠远，梧桐花落了一地，这些花儿原本是喇叭的模样，在逝去的那个春天里吹的嘹亮，院子里，四散着花香，你听，你听，一片片绿叶在头顶叫嚣着生长，然后等一场风，为你奏响充满生命的乐章。

          一

         就在刚才，我落笔写字，在纸上写你的名字，随口喊女儿一句，喊的却是你。多想听你说话，多想听你唱歌，多想在娘家朱红的大宅门里，看见你西装革履挎着包意气风发的样子……

       梧桐花散了一地，我挥起大扫把，把他们扫在院落中央，抬头，看见昏黄的月亮卧在树梢，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低洼不平的街道里行走，头顶的就是这颗月亮，那时，咱们家里没有电视，我们吃过饭，便走很远的路去别人家看电视，《新白娘子传奇》，《射雕英雄传》，《白眉大侠》《西游记》，直到黑白屏幕上出现雪花跟我们再见时我们才回家……

       有月亮的日子，月亮底儿亮堂堂的，我们就和伙伴们一起在街筒子里，玩闯城的游戏:机器灵，砍大刀，你的兵马叫谁挑……再后来，你在家里唱《机器灵，砍大刀》，那首纪念八零年代的歌儿，一下子让我恍若回到了很多年前，现在，等你醒来，可否再唱一首同样的歌给我:

机器灵 砍菜刀恁那边哩紧俺挑

挑谁吧 挑挑的那个人已经回家了

机器灵 砍菜刀恁那边哩紧俺挑

挑谁吧 挑挑的那个人已经回家了

我想俺姐姐分给我哩那块糖疙瘩

我很后悔当年为啥老是欺负她

现在我有了小外甥女儿还在欺负她

我说老姐阿老姐 你真的辛苦啦……

亲爱的二弟，我在想着，念着，让那个热爱唱歌的好人儿赶紧回家吧。

          二

     你出事后，母亲很少哭过，那天，我回了娘家，母亲在做饭，手里剥着一瓣蒜头，看见我来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放声哭了出来:我早起看见俺二小的身份证，想起他好端端的模样，再看看他现在，妮儿啊，我心里难受啊……你看，这是他过年买的苹果和雪梨，这是他置下的酱菜……

     再看看，锅台上，放着一盆新鲜嫩绿的榆钱儿，准备给你做成芳香馥郁的榆钱窝头儿，小年的粘面儿做成椭圆的饼子，母亲会把它们烙成金黄的颜色，母亲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给你留着，等你回来蘸着白糖吃，切，我都能想到你饕餮又沉醉的的样子……

     家里的摄像头坏了，只有你知道怎么修，家里哪辆车该保养了，只有你知道门道，家里的房子该交钥匙了……

      大姨父生日，喝一口你送的硅谷佳酿，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不停地念叨:酒，是好酒，孩子，是个好孩子……

          三

          那天，你摇下半扇车窗，眉间带笑，车座后面，妻儿娇俏，你喊我:老姐，你穿的那样洋气，干啥去？

          我一直穿红色的旗袍裙，那是耀眼的颜色，希望我下次去看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儿会发亮，然后睁眼对我说:姐，你穿这件旗袍裙真好看，符合你的气质。

        你送我的“佛童”——“憧憬”“平安”“心想事成”放在隔扇最明显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们憨态可掬的样子总会使我想起你，你那么好，你带着我们去看古城灯展，去看惊悚的马戏，去游美丽的京娘湖，你六一的时候给孩子们做的摄影T恤——

          我没有多少清晰的记忆，恰好每个片段都有你，时光像琥珀，把各种往事凝在一起，已然分不清先后顺序，能够给你的实在不多，我想把这一世里最好的信仰和祈求都用上，替你索要一份生命的长久之光，调遣一份山高水长。

      新落成的佛爷庙里呼啦啦跪下了一地的乡邻，年迈的大姨和母亲，把香火和心愿举过头顶，耄耋之年的奶奶跪在神像的面前，她要为心爱的孙儿祈求一份平安和康健，你会醒来，告诉我，你会好好的，对不对？

       等你醒来时，依然是玲珑少年郎，你出走那么久，回来依然记得姐姐的红妆，娇妻的笑靥，小儿调皮的模样，还有那日渐衰老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