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生生死死我的妈工作组进驻秦家庄。那天上午,在村中大槐树下召开社员大会,长牛主持会议,他首先介绍了工作组三位干部,然后就开始他七拉八扯的动员报告。长牛这人本来不啰嗦,他安排生产指派农活向来干脆利落,可是一旦涉及形势路线之类的话题,就不得要领,往往天上地下驴唇马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乱扯什么。主席台下社员们听得云里雾里的,已经逐渐进入睡眠状态了。“你停下!”工作组里的瘦高个不客气了,他打断了长牛的讲话,这让现场所有社员为之一愣:谁敢抢书记的话头!在秦家庄,长牛就是老天爷。这威信是从土改开始攒出来的,农会主任,互助组组长,合作社社长,人民公社大队书记。他一路大刀阔斧过关斩将,秦家庄谁还有这个能耐?谁敢挑战他?他在秦家庄说话就是圣旨。可是现在,长牛遇到了对手。很显然,工作组的权力比他大,这个瘦高个是组长,他一出声,长牛只好尴尬地嘿嘿一笑,然后说:“大家热烈欢迎朱仁义组长讲话,朱组长是老革命,他水平高,你们要认真听讲喽!”说完他趋近瘦高个,猛然一拍巴掌,打雷一样的响声把朱组长吓了一跳。朱组长讲了工作组的任务是帮助秦家庄搞“四清”,然后解释 “四清”“四不清”。来福听着听着,被这个人吸引住了,他总觉得这人像某个谁。他的声音很像,尽管他现在讲的是西府话,但其中夹杂着秦岭口音,很显然以前是山里人,西府话是后学的,半生不熟。还有他说话时的姿势,脚尖要在地上点着节拍,身体上下晃动,特别是那个不经意间翘起的兰花指,都强烈地指向他记忆中的某个人。不会吧,不会那么巧。来福再认真观察时,发现又不像了。这个人瘦,腰也弯,更对不上号的是他的鼻子:这人的脸上有大块的伤疤,伤疤遮盖了鼻子的颜色。来福摇摇头,那个人应该死了,即使没有死,他也不是什么老革命,更不可能从秦岭山里跑到秦家庄来当社教干部。来福把他否定了,可是又否定得很不坚决,总觉得这两者之间隐隐约约有点联系。他眼下弄不清楚,当然他也不敢去直接打听。不过机会很快就降临了。四清工作组成员在秦家庄是吃派饭的,这是上级的安排,目的是避开本地农村干部对他们的特殊招待,让他们通过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深入基层,发动群众,揭发干部问题。那天轮到来福家,来福做了精心准备。他提前去渭河滩涂捉了几条黄鳝,准备用它们给朱组长做菜。黄鳝这东西有一股腥膻味,以面食为主的关中人是不吃这玩意的。他还把偷偷积攒下来的一点麦子拿到绛帐镇上找黑市换了一斤米。料备齐后,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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