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与砒霜：胖猫事件背后，还有更大的问题，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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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城桢楠

纽约大学社会学教授艾里克·克里南伯格在《单身社会》中写道：

大规模的城市化容纳了丰富多样的价值观，让那些自我在"村落社会"中受到监控、压抑的人，重新实现自我。

克里南伯格认为，独居、单身是当前社会变革中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量。

克里南伯格的思考也许没错，但过于乐观。城市化发展到今天，人们获得自我实现的同时，也收获了更多的孤独和无助，留下难以弥补的心灵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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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前两年，火爆一时的孤独等级刻度表么？

孤独等级背后，是大城市丰富多彩的阴暗面，是艳阳之下的黑白世界。在网络的边缘，在社会的角落，在屏幕的背后，在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有多少胖猫和唐文丽，生活在孤独中，活在黑白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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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渴望得到爱，得到关注，一句话，一个问候，一点点光，就会让他们感动不已。

不希望更多胖猫出现，社会需要付出更多

五一期间，整个社会都沉浸在胖猫过世的悲伤中，有人声讨谭竹，有人反对捞女。大多数人都是良善的，发自内心的为胖猫感到不值。

但上升到男女对立就偏离了主题，要知道，在胖猫过世前不久，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叫唐文丽，经历着和胖猫几乎一样的过往。

唐文丽的选择，同样是为爱付出生命。

两条鲜活而美好的生命过早地回到星辰，我们心痛，惋惜，发泄对某一些人、某一类群体的愤懑，之后呢？过一周，一个月，一年，互联网还会记得胖猫，会记得唐文丽么？

在不久前邯郸事件中，我们呼吁不要让情绪白白溜走，如何避免下一个胖猫、下一个唐文丽的出现，才是当务之急。

有不少人认为，自杀是心理问题，是认知上有偏差，胖猫和唐文丽是个案。社会学鼻祖涂尔干在著名的《自杀论》中分析过，自杀背后的本质是社会性问题。

基于统计学和社会学分析，涂尔干明确表示：

社会联系越密切，越能够避免自杀。家庭是一个避免自杀的强大因素一样，家庭的构成越牢固就越能避免自杀。随着家庭密度有规律地增加，自杀的数量会大幅减少。

在胖猫和唐文丽事件中，我们发现两者有惊人的共性：在人生成长的关键阶段，他们均遭遇了父母离异，最终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世界上。

没有成人的世界，无序会造成灾难，在《邯郸事件：小象与白犀牛》里，我们曾经分享过一个例子。

在南非的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白犀牛稀有而容易死亡。保护区管理员一开始都认为是偷猎者作祟，没想到，导致白犀牛大量死亡的竟然是一群离群索居的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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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作者说，10年前，大象数量超出了园区的容纳能力，巡护人员决定杀掉一些成年象。于是，一些小象成了孤儿。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失去父母的小象开始成群结队，出现了一些正常大象一般不会有的情况。它们向犀牛丢木棍、泼水，就像是住在邻家的欺凌者。一些雄象则更为暴力，它们甚至会撞倒犀牛，踩踏或者跪在犀牛身上，直到把它们活生生压死。

问题的解决方案，就是放入一头成年象去引导这些小象，去阻碍它们的欺凌行为。当管理员把成年象放回失去父母的象群里，杀戮就此停止。

没有成人的世界，不完整的成人世界，有些伤害是对别人的，有些伤害是对自己的。

无论哪种，代价都太大了。《当尼采哭泣》这本书里有这么一句话：

要完全与另一个人发生关联，人必须先跟自己发生关联。如果我们不能拥抱我们自身的孤独，我们只是利用他人作为对抗孤立的一面挡箭牌而已。只有当人可以活得像只老鹰——不需要任何观众——才可能爱慕地转向另一个人；只有在那个时候，一个人才能够去关心另一个存在的增长。

这些高深和奥妙，也许更适合成人，在孩子的世界里，通过父母感受和观察这个世界，才是孩子们最自然的方式，感受到爱，才能理解爱，学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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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家庭的爱对孩子理解这个世界太过重要，缺失爱的家庭不是自残就是讨好。

城市化有两个必然，目前没有扭转的可能。

一个必然是生育率降低，一个必然是离婚率提高。

根据民政部的数据，2023年中国离婚对数达到259.3万，比2022年多出40万对，因为疫情中断的离婚趋势再度回潮。

据何亚福知乎专栏统计，2019年是中国离婚数量最多的1年，离婚总是470万。

每年两百多万家庭破碎，说明有几百万个家庭并不幸福，而这些不幸福的家庭大概率无法给孩子带来完整的爱，这对孩子造成的群体性的次生灾害，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严重，也最迫切需要关注的事情。

涂尔干说，个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他和其他人联系在一起的纽带被放松或切断了，是因为他和社会的接触点不是非常融合。这种使各种意识分开和彼此疏远的空虚，产生于社会组织的松弛。

按照涂尔干的思考，社会联系越密切，越能够避免悲剧的发生，当人与人之间如袋装土豆一样无法融合的时候，有什么方式能够替代家庭断裂的空间，弥补由此带来的组织松弛呢，带来给孩子们造成的群体性伤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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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可能是整个社会需要思考的，尤其是相关的政府或者公益组织，如果他们不填补这些空间，就会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悲剧就可能重复上演。

而成百上千万，从缺乏爱、充满戾气的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如果能够获得社会的关爱，弥补家庭的空缺，将不仅仅是孩子们的福气，更是整个社会的福气。

与其希望大家多生孩子，不如把已经出生的孩子养好，让现存的人口成为红利，而不是问题。

数字经济时代的孤独经济，并不美好

直播、快递、打游戏……数字时代，通过网络获得经济价值的人越来越多。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底，包括直播主在内，中国灵活就业人员约2亿人。另据阿里研究院预测，2036年我国新型灵活就业者可能达到4亿人的规模。

胖猫和唐文丽事件之后，另一个让人不得不思考的地方在于，数字经济的人生价值，究竟是什么？

是经济，更是孤独。

自从1983年，日本著名漫画家中森明夫在漫画作品中提出“オタク文化”，人在家中做的宅经济似乎成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经之路，绕不过去的发展必然。

我们把宅经济美化成单身经济，一种数字经济的崛起方式。机构、投资者、创业者，言必单身经济、孤独经济，好像这就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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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经济数字角度看，看好的人赢麻了。

根据中国信通院数据，预计2023年我国数字经济规模将达56.1万亿元,同比增长约11.75%，数字经济占GDP比重接近于第二产业，占国民经济的比重，达到40%以上。

从人的角度看，如果处理不好，整个社会都会输。

单身经济的潜台词，就是人类必然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失去社会属性。这意味着什么？反人性。

被数字空间绑定的人沉浸在数字空间里，没有现实生活的能力，必然失去现实环境里的社交能力。越来越多胖猫事件显示，这股趋势已经形成，且在不断蔓延。

数字经济崛起的同时，人性更加脆弱了。

2023年以来，人们疯狂旅游，看演唱会，除了口红经济效应以外，还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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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是集体无意识里的自我疗愈，用实际行动在对抗虚拟环境，是一种对孤独经济的强烈反扑。

据杭州市旅游经济实验室统计，周杰伦杭州演唱会举办期间，4场演唱会，20万场内观众人数，30万场外观众人数，杭州市累计接待外地游客472.2万人次，日均118.05万人，为4月以来最高。

网络终究不能替代现实，虚拟的感受无法弥补内心的真实创伤，我们终究要在现实和虚拟之间取得再平衡。

2023年下半年开始，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成为决策层不断对外释放的经济信号。

以前我们在分析的时候，更多是从经济、成本角度考虑，胖猫事件让我们意识到，从人性，从社会性考虑，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同样迫在眉睫。

荣格说，“孤独并不是来自身边无人。感到孤独的真正原因是一个人无法与他人交流对其最要紧的感受，或是他持有他人无法接受的观念。”

或许旅游、演唱会能够解决不少心里需求，但对于从小没有父母照看，长期处于不安全感，很难得到一般社会认同的人们来说，一个舒缓内心的交流渠道，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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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在专业心理机构层面，目前国内的供给严重失衡。

据2023年度中国精神心理健康蓝皮书，中国有超过9500万抑郁症患者，4000万焦虑障碍患者。6到16岁儿童青少年，17.5%有精神疾病或心理问题。

心理需求如此庞大，供给却异常匮乏。

据财新报道，国家卫健委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底，全国共有精神科执业医师5万余人，在医疗卫生机构中从事精神卫生工作的心理治疗师4819人，心理咨询师40920人。精神科医师的数量刚刚达到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的最低标准，心理治疗师则严重不足。

另外，心理治疗所需要的费用，也让不少人望而却步，从而丧失了挽救自我和别人的机会。

据财新，目前心理治疗尚未进入国家医保目录，目前仅纳入北京、广东、江苏等地的地方医保目录。

江苏执行三类、二类和一类收费政策的定点医疗机构“心理治疗”项目医保支付标准分别为每次200元、180元和160元。广东则按三级、二级、一级医院的分类，每次心理治疗分别报销200元、180元和160元。

一次一两百看着不多，但实际治疗过程，每周可能需要几次，持续数月、数年不等，费用从数千到数万不等。关键是，一部分有心理疾患的人拒绝主动就医，社会上很多人认为，心理疾病不是病，而是矫情。

药物在集采，服务在集采，什么时候心理能集采？

最后想说，人类几千年的历史告诉我们，无论多么伟大的变革，都会有其代价，有的代价是社会，有的代价是个人。

数字时代的变革，希望人的代价能小一点，让更多年轻的生命有机会去体会人生的美好，有机会享受人世间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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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克是个狂人，却对人工智能的安全性格外警惕，“要让人工智能帮助我们了解宇宙的真正本质，它必须能够摒弃流行却错误的东西，而选择不流行但正确的东西。”

只要人还是人，对孩子的教育就少不了爱这层糖浆的包裹，否则，孩子们会变成《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