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立论】曾厚恩：怎样设立定义——说话前先弄清楚你想讨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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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频文稿：

你好，我是曾厚恩。

我问大家：什么是笔？字典里说，笔是“写字、画图的工具”。对于这个定义，我想正常人之间都不太容易有分歧。

但是，生活中有一些概念，不是像“笔”这样，衹要翻翻字典，就可以得到大家都肯认的共通的定义。比如，女朋友问你爱不爱她。可是，什么叫“爱”？是单方面默默的付出就叫爱，还是从结果上最终能使对方快乐，才叫爱？老板希望员工更敬业一点，但是，什么叫“敬业”？是衹要工作业绩好就行，还是一定要每天加班？

如果双方对概念的定义不同，讨论就很容易变成鸡同鸭讲。所以，关于定义本身的讨论，是我们日常沟通里十分重要，却容易被忽略的部分。

而同样地，在竞技辩论中，定义，是辩论赛的兵家必争之地，不幸的是，我也看过特别多人，也都会在定义上犯错。

所以，今天我就要来扫除一个常见的误区，并用竞技辩论中队定义的设计和争夺为例，来教你如何更有效率地讨论定义。既赢比赛，也学会在日常生活中避免这种鸡同鸭讲的尴尬。　　　　　　　　　　　　　　　　　　　　　　　　　　　　　　　　　　　　　　　　　　　　　　　　　　　　　　　　　　　　　　　　　　　

什么样的误区呢？

就是大家讨论比赛的时候，觉得在众多不同的定义中，你找不到“最正确”的那一个，讨论的进度就卡死在定义、争执到天荒地老。

我的老师哲耀学长，他曾经到大陆来培训一些选手。那些选手，要打一道题目，叫做“相信真爱，是不是理智的”。

那些选手就陷入了定义的误区，他们觉得“真爱”的定义，定不下来。有人说真爱是亲情之爱，有人说是恋爱之爱，还有人说是对真理跟信仰的热爱。众说纷纭，各有一些道理，但谁也说服不了谁。

所以，虽然大家讨论得很勤奋，好像在打卡上班，可是永远在争执一样的事情、总是没有进度。

于是他们去请教哲耀学长：“学长，你觉得真爱的定义是什么？”

哲耀学长不是恋爱专家，他当然不确定什么是真爱，但他是辩论专家，他会用辩论的思维，来理解这个问题。

所以学长说：“你们不是有很多定义了吗？怎么会不知道真爱的定义是什么呢？”

“我们定义有很多，可是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不是，定义无所谓正不正确，想追求正确的定义，就会钻牛角尖。你们刚才讲的真爱的定义，每一个都是合理的，都有一定的根据，谁也无法说谁的定义不正确，这样子争下去，一百年也不会有结果。”

什么叫合不合用？就是他符不符合当下情境的需要。你去翻字典辞典，一个字总是有很多种解释，都是合理的，比如说“有钱”，我可以是说我很wealthy，我很富裕，也可以是说，I have money，我钱包里还有余额，也许很少，但确实有。

这两种解读，字典都会收录，都不能说错，没有谁“更合理”，但如果套用到不同语境，其中一种定义就可能“更合用”。

比如说，我今天去买菜，女朋友问我还有没有钱？我说我有钱，这里所谓“有钱”，当然就是指I have money。

但是，如果你是问我，是不是一个有钱人，我就会说不是。因为，你想问的其实不是do you have money，而是are you a wealthy man？ 

回到真爱的定义，定义这么多种，没有谁更合理，只有谁更合用。所以你与其问：“学长，真爱是什么？”不如问说：“该怎样来定义真爱，会比较符合我们立场下的语境？”

定义，并不是孤立于论点架构而存在，而是为论点架构来服务的。如果有些定义对你很不利，那你要想办法否认；如果有些定义对你很有利，那你要努力说服大家采信。可是更多的时候，是你当局者迷，不管架构，想要争出　　一个“最正确的定义”，才会陷入想不通的死胡同。

比如说：“相信真爱是理智，还是不是理智的”，假设你的论点是“相信情感就是不理智”，你还需要跟对方争什么是真爱吗？

对方说真爱是情人之爱，你的论点能成立吗？你能成立；对方说真爱是对真理之爱，你的论点能成立吗？你也能成立。如果定义对论点没有影响，那爱怎么定就怎么定，随便挑个顺口的定义就好。

如果你还是觉得，总不能随便挑吧？那也可以，我教你两个技巧，第一种技巧，叫做“大家的定义都不错”，你主动清点各种不同的定义，然后说我们全部都可以讨论。

“真爱可以是亲情之爱，可以是恋爱之爱，还可以是对国家民族的大爱、对真理跟信仰的热爱。这些定义都很合理，我们觉得全都可以纳入讨论。”

你这样说，裁判就会觉得你分析得很全面、四平八稳。

第二种技巧，叫做“对方的定义也不错”，你自己懒得定义、觉得怎样定义都差不多，那你就大方地同意对方的定义。

“真爱的定义有很多种，但不管是哪一种，我们的论点都能论证命题。对方如果有想特别讨论某种定义，我们很乐意配合对方，就针对那种定义讨论。”

你这样说，裁判会觉得你很大气，在心证上对你更友善。而且你也不需要太担心，怕对方的定义很邪门，反正如果他的定义真的太奇葩，你翻脸不认，裁判也不会太计较的。

当然，你的架构不会每一次都那么强，可以通吃所有定义。这时候，你就需要系统性地构思定义。

怎么构思呢？我来教你一种非常实用的思路，叫做“或争价实”。

不是一般说的货真价实，是或许的或、争夺的争。或争价实。什么叫“或争价实”？因为这道题目，可能是讨论价值观问题，也可能讨论事实问题，所以你或许要去争价值观，或许要去争事实，这就叫做“或争价实”。

比如说，“门当户对，是，还是不是过时的婚恋价值观”，这里所谓的“过时”，就有两种解读。你可以把过时当成是价值观问题，说：“过时就是指落后、野蛮，应该要被淘汰，这其实是一种主观的价值判断。”

你也可以把过时当成是事实问题，说：“过时，指的是他客观上符不符合当代的价值观，这是一个事实的确认。跟你是否认同时代的价值观，完全没有关系。”

至于你要采用何者，那就看你的立场，是在价值观层次比较有利呢？还是在事实层次比较有利啊？ 

比方说，你查到一份论文，上面写“现代人挑伴侣，还是会考虑门当户对，对方的教育水平、经济水平不能跟自己差太多”，那这时候，你可能就需要把“过时”定义成客观事实。

反过来说，如果你预期对方的事实资料超多，你需要绕开事实的战场，那你就需要把“过时”定义成应然的判断，批判门当户对是落后的价值观，强调现代人应该扬弃这种价值观。

又比如另一道题“追求性自由离经叛道，还是不离经叛道”。离经叛道，到底是事实层次还是价值观层次，也有两种解读。

如果你打反方，你可以说离经叛道是一种价值判断：“离经叛道就是伤天害理、伤风败俗，就是指不道德、不应该。我们明明就应该追求性自由，怎么能说追求性自由是不道德、不应该呢？所以追求性自由，当然没有离经叛道。”

如果你打正方，你为了避免这些指控，你可能需要说，离经叛道只是讨论事实层次而已“离经叛道，不是指不道德、不应该，而是指违背了传统的价值观，这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我们说追求性自由离经叛道，并不是说反对性自由，而只是说这不符合传统价值观。”

这就是或争价实的思维方式。

当然，你这时候就想问了：“学长，现在我知道怎样构思定义了，那如果对方的定义跟我们不同，场上爆发了定义战，那该怎么办？”这问题就问得非常好，我在之后的课程里会教你。

现在，我出道思考题给你，2017年风云再起决赛的题目：“以德报怨更符合现代文明，还是以直报怨更符合现代文明。”如果是你来想定义，什么是“更符合现代文明”，作为正反不同的持方，你会怎么利用或争价实，在应然面和实然面，分别构思定义呢？在评论区留下你的答案，跟大家分享一下。

最后，总结一下今天的课程。

第一，思考定义，最怕钻牛角尖，想找出最正确的定义。你需要用“合不合用”的思维，来取代“合不合理”。

第二，定义要为论点服务，如果自己的架构可以适用于不同的定义，那不需要争执，可以全都纳入讨论，或是采信对方的定义。

第三，你可以靠“或争价实”来构思定义的走向。

这就是今天的超级辩手，明天你也会是超级辩手。我们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