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母亲

                                               遥望母亲

   年近花甲的母亲近几年变老了许多，但是母亲的勤苦却是一日不得减少，一日不得改变。

月光如水，洒在大巴山的夜里，同时洒向齐鲁大地的那个小村子。遥望母亲，我看到了天井里她那熟悉的身影，月亮将她的影子拉的时长时短。现在除了父亲，陪伴母亲最多的就是她的影子了。

 从离开家上学，一直到参加工作，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儿行千里母担扰。自从到油田上班，母亲对儿子的牵挂便与日俱增。尤其是我结了婚，有了孩子，她的心中又多了几份牵挂。

 去年夏天，当母亲得知我要带着爱人孩子回老家时，她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我们从济南换乘车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催父亲问我们走到哪里了。实际上从济南到诸城还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从镇上的路口下车，我一眼便望见了母亲。炎炎烈日下，她戴着一顶旧的发黄的遮阳帽，守候在电动三轮车旁，旁边的几辆黑色小轿车使母亲的电动三轮车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母亲焦急的向公路来往的车辆张望着。我下车后，摇动手臂向对面的母亲招呼起来，以引起她的注意。母亲看到我们一家三口，带了不少行李，就要跑到对面帮忙，爱人赶紧制止她：“娘，你站在那不要动，来往的车太多了。”“终于把你们等到了，俺孙子又长高了，”母亲一边咕哝着，一边从电动三轮车里拿出一个灰色的布袋，“俺的大孙子渴了吧，来，快喝点水，奶奶还给你带了苹果！” 我说“娘，还差几步远就到家了，你还带吃的干什么，也不嫌麻烦。”母亲说，（笑）你以为是给你们带的啊，我是给俺孙子带的。看着儿子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母亲咯咯的笑起来了。

 那次回家，爱人带了儿子在幼儿园的一件小被子。小被子是母亲做的，孩子用起来有点小，母亲说再带回家，加点新棉花。棉花是父亲在公路边的那块场地里种的，以后给妹妹做嫁妆的被子用。我们一家三口在老家待了一周，听说岳母生病住院了，就决定提前赶回河南。但此时儿子的小被子还没有改好。那天晚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屋檐的雨滴连成了帘子，急促地洒落在水泥厦台上。我们一家三口住在西屋，隔过堂屋就是东屋，母亲和父亲就住在东屋。夜里十点了，母亲屋里还亮着灯。我听父亲在低声地埋怨母亲：孩子都回来这么多天了，还不早改被子，非得拖到现在。母亲对父亲的责怪一声不吭，她低着头，针线在她手里飞快的穿梭着。我走进东屋说，娘，别做了，带回家我媳妇儿做就行了。母亲说，一会就好了，也不费劲儿，快别管我了，你们先睡吧。一会爱人又去劝母亲。母亲说，转眼就深秋了，天就凉了，俺小孙子的小被子担搁不得，哎，我应该提前几天做就好了。母亲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才睡，第二天又早早的起来帮我们收拾回家的东西。直到那时，她还在自我埋怨：这次差点没给俺孙子改好被子，我就担心年轻人的针线不好哩。

 这些年，母亲似乎把对子女的爱都给了她的孙子，尤其是一年半载见不到孙子，更是增加了她的想念。在儿子两岁那年，我们一起去集市上那个大超市。我想给儿子买个玩具，母亲说她买，让孩子随便挑，挑着哪个算哪个。最后也不管价钱高低，就抢着到柜台上付钱。这就是那个很会过日子的母亲，那时上二年级，学校让买一本两元钱的字典，她都不舍得给我买。与其说这是做奶奶的对孙子感情上的一种弥补，不如说是一种疼爱，甚至是一种溺爱。

 儿子有一次说：“奶奶做的馒头真好吃。”就因为这句话，母亲几乎熬了一个通宵。为了让我们带一些老家的馒头，母亲早上起来就将馒头的发面做好。但等到下午面也没开，做不成引子就蒸不出好吃的馒头。母亲为此十分焦急，她把面盆放到炕头上，将锅底点了火，炕头一热，面就发的快了些。一直到晚上，等着面开好后，我们才一起做好了馒头。母亲让我们早睡觉，她来蒸馒头。

 为了一次蒸太多的馒头，母亲又将一口空锅倒置过来，扣到大锅上，这样可有更多的空间，放了两层的馒头。母亲不用我搬那口大锅，说是我不会干。其实她怕弄脏了我的衣服。那是口八印大锅，有二十多斤重。母亲虽然只有一米五的个头儿，身体有点瘦弱，可她两手揪着抓手就将锅抱了起来，然后很快速地扣到了饭锅上。

 三伏天就是坐着不动也会浑身淌汗，更不用说在锅台前烧柴了。柴火在锅底下劈里啪啦的响着，不时迸出带火的小碎屑。坐在灶膛前的母亲被锅底的火映红了，她不停地用毛巾擦着汗水，我看到了她的脸上的倦容。我说，娘，这么晚了，你睡吧，我来烧火吧。母亲说，你们年轻人哪能熬得了，快去睡吧，明天还得赶车。

第二天我们醒来时，母亲正在精心的拣选着馒头，压扁的和烤焦的都挑拣出来了，好的都给我们装到布袋里。爱人说，娘，不用带很多，我们吃不了。“我给你多装一些，让俺孙子多吃两天，你们城里人做这样的馒头没咱老家这个条件。你回去再分给孩子他姥姥一些，尝着好吃我再做。”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牵挂的人多，牵挂的事也多，做一件事想得也很周全。

 这些年农村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但改变不了的是母亲的勤劳，这种勤劳也是乡亲们所共同具有的，是村里人一辈一辈传承下来的。母亲手里出好活儿，现在除了干好菜地里的活计，还经常被村里人请到菜地里打工。我和爱人经常打电话给母亲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不要再那样的操劳，应该休息休息。母亲跟我说，庄户人就要忙活计啊，人家都在干活，咱闲下来，人家不笑话啊？

 不干活别人会笑话――在农村，不干活就是偷懒，就会被别人所耻笑。母亲的话不断地激励着我，能够在工作和生活中时刻警醒着我，使我永远保持激情，热爱劳动，并拥有一颗谦卑的心。母亲的话也让我时刻记得，我是一个农民――其实我的骨子里本来就是一个农民。我想起了路遥《人生》里德顺爷叮嘱高加林的那句话，你的根在农村，应该把根深深地扎在咱们土里。 

每每回濮阳都要坐早班车，但母亲从未送我们到村口。父亲说，你娘不忍心看你们走哩，让代话给你，在四川要安心上班，晚上不要出门，记得常来电话。

遥望母亲，儿已泪流满面…

（作者：董温杰 1983年出生，诸城市作协会员、中石化作协会员，现供职于中石化中原石油工程公司西南钻井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