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胡麻子

2023-12-04 21:15

2023-12-04 22:03
      溪沟村里住着几十户人家,欲进村子必先趟过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冬暖夏凉,均因其源头是在山洞之中。村口载着几棵树,正值夏季,蜜蜂蝴蝶嬉戏于绿叶红花之间,好不热闹。

      胡麻子从山里回来,把牛拴在村口的一棵核桃树下,未进家门就在院子里拖长声音喊他六岁的孙女满红抱两捆昨天割的青草去喂牛。

      满红的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在她一岁多那年在工地上修路时不幸发生意外,听村民们说包工头赔了胡家不少钱。山里人,见不得什么大世面,一般也听不到什么新鲜消息,村民们都爱扯闲话,有时候就连哪家的狗把猫咬死了,母猪下多少个崽,谁家的铁锤不见了,谁家院子里盘着一条什么样的蛇等都会成为大伙的谈资。胡麻子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自然是要闹得连着的好几个村庒都妇孺皆知,大家对故事的各种版本都烂熟于心以后才会慢慢失去兴致和好奇。人们总是用好奇的眼光问胡麻子赔了多少票子,刚开始那段时间胡麻子总是先把脸一沉,粗声说:“那是我儿的命啊,活生生的一条命。”后来胡麻子总叹着气说:“命是活的,钱是死的。”再后来他就说:“没了命,有钱了也觉得空落落的,哎,没意思。”总之,无论人们怎样千方百计想从胡麻子口中套出关于赔钱数目的信息都像了一滴一滴的水滴入大海,荡不起什么风浪,只不过刚开始时候的水滴就像密密麻麻的雨滴似的纷纷一头扎进这大海,渐渐变得稀疏,到现在不过偶尔还见得几滴罢了。

      胡麻子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知荇,知荇成长在岁月的长河里,成长在高原四季的阳光和雨露中,皮肤晒得黑黑的,清澈的眸子里印着云贵高原特有喀斯特地貌的崎岖秀丽,一口整齐的牙齿如原野上的一轮皓月,高原的水土养育了她也教育了她,爽直之中又暗浮着南方女子的含蓄内敛,活泼之中闪烁着乖巧的性情,知荇平日里照看着院子里各种应季菜,把三代人的衣食和大小家务管理得井井有条。

      胡麻子见知荇的午饭准备得差不多,朝着院子喊了满红几声,不见满红回答,就背着手慢慢悠悠走到村口,看见拴牛的核桃树下满红正蹲在地上拿着草几根几根地送到牛嘴边,老牛的尾巴不快不慢地驱赶着背上和肚子上的牛蚊子,时而也晃动一下头,两只耳朵拍打在脑袋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丫头,回家吃饭去,老牛它会自己吃。”

      “爷爷,它喜欢我喂它。”

        “赶紧的,一会儿荇姑姑等不起了,吃了饭再来看它。”

      满红答应着站起来,双手拉着胡麻子边走边前后甩着他的胳膊。胡麻子那满是厚厚老茧的手掌却很平整,连掌纹的沟壑也是被填平了一般,手背上的青筋像是浮在表面一样明朗清晰,指甲缝里填着黑黑的泥土。

    “爷爷, 老牛会说话吗?”

    “畜生哪里会说话,只有人能说话。”

    “要是老牛会说话就好了。”

    “要是老牛会说话那就奇了怪了,除非它是个怪物。”

    “那怪物会说话?”

    “据说有的妖怪是会的。”

    “哦,那难怪我跟老牛说话的时候,它虽然听懂了,但它只会点头和摇头。”

    “牛是听不懂人话的,傻丫头,别神神叨叨的。”

    吃完午饭,知荇收拾完碗筷,抬了一盆衣物去了溪边。胡麻子坐在门槛上,嘴里含着烟杆吧嗒吧嗒地吸着,一边不时用手去轻轻捏捏那烟叶,以便烟叶充分地燃烧,这应该和挑灯芯的原理差不多吧。两只半大的母鸡在胡麻子旁边漫不经心地晃荡着,他不时地朝旁边的地上大口大口吐着口水,两只母鸡只要一见他吐了口水,便马上争抢着去啄食那口水,似乎是山珍海味,似乎又只是为了解渴,不过真正原因只有鸡才知道。不一会儿,吸完了一杆烟,就把烟斗对着旁边的门槛“咚咚咚”地敲了几下,从烟斗里面滚出来一小截没有完全燃烧完的裹得熟练的烟叶。胡麻子转回屋里把烟具放好,吩咐满红乖乖在家看好屋子和院子里的菜,别让鸡跑出菜地里祸害庄稼,然后胡麻子拿个蛇皮口袋,装了小半袋的新洋芋和一些嫩海椒,从屋里出来,走出了院子,走向了后村吴二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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