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小海（乡土散文）

小时候，从记事起，就知道村子后边几里远，有个大海，也有个小海。

其实，说是大海，小海，只是两个面积较大的水滩。村里人都这么叫，小孩子也不知其中的缘由，就跟着一起叫了。东西、南北，大约有五六百米长。小海在大海的正东方向，相隔有一里多地，像两个孪生兄弟一样，互相守望着。。而不知道为什么，大海是咸水，小海却是淡水。而且，大海比小海看着要略大一些。

小时候，无论天旱还是雨涝，大海、小海始终没有干涸过。夏天里，把家做的布鞋脱掉，卷起裤管，在水边找鸟窝。很有幸的一次，我跟着二哥，在挨着转了一圈，居然还真找到了一窝，用黑柴棍棍垫的，与周围的环境颜色几乎一样，浅浅的，有三颗鸟蛋。鸟蛋周身都是黑花的，显得有些暗。我知道，这是河鸡蛋。河鸡是一种水鸟，夏天才飞到我们这里，腿细长细长的，而且在水边的泥滩上，跑得很快。小时候，大一点的人说，大海里有鸭蛋，于是，我们总是不顾家人的呵斥，卷起裤管，甚至脱掉裤子，光着腚，下去找，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家里人怕被淹着，但淘气的我们哪管那些啊。大海里的水，因为咸，再渴也不能喝，而且在水里待久了，很蜇得慌。所以，相比起小海来，我们觉得大海有些不近人情。

大海的岸，南边比北边高些，东边比西边高。相比起来，北边和西边比较平坦一些。所以，夏天里，待天鹅飞经时，我们很喜欢趴在南边的岸上，看对对天鹅展开洁白的羽毛，与配偶的嬉戏与爱恋，于初夏时，阵阵清风般的躁动。

相比大海，小海却始终显得那么温情和秀气。四边有不高的坡，水也不是很深。我们小男孩可以光着腚，下去耍水，扎猛子。曾记得，小学时，中午天热，不少男孩子去小海里耍水，误了课。马老师会等在教室门口，用指甲划一个个学生的胳膊，只要一见白印，“咣”的就是一个耳光，并顺带一脚。那时，学生们都很皮实，不像现在的孩子，动不动就觉得是暴力，承受不了，要死要活的。耍水累了的孩子，就光着身子躺在坡上，晒那纯净的太阳。若有谁捡到了鸟蛋，就会有人出馊主意，怂恿人说，“雀蛋燕蛋，照着阳坡捏不烂！”不信的人试了试，结果，捏破的雀蛋里的稀汤就会流到眼里。

小海的水，很清澈，只可惜里边没有鱼，只有蛤蟆。傍晚临近时，静听蛙鸣阵阵，此起彼伏。而且，水底不是沙子，都是烂泥，容易陷住。所以，我们也不敢往海子中间去。最有意思的是，待黄昏时分，我们放的牛几乎吃饱时，牛群会不约而同地奔向小海，那步伐是异常急促的，每头牛都想第一个冲向小海边，互相争抢着，品尝一天的第一口水。只见，一头头牛，鼻孔使劲地喘着粗气，低头，嘴巴伸在水里，小牛犊也伴在妈妈身边，学着妈妈的样儿，眼睛一动不动，一饱口福。有话云：“老牛喝臭水，嘴一扁，喝一碗；眼一瞪，喝一瓮。”骑在牛背上的我们，在此时，根本来不及下来，使劲拽缰绳，牛也不会听你的，他们解渴要紧。所以，随着牛的低头，不少人不小心，会掉到水里，把浑身都弄湿了。

牛们喝饱了，甩甩头，会“哞哞”地叫上几声，就像在说，“好爽啊！好爽啊！”然后，悠哉悠哉地，踏上回家的路。

好些年，我们一直都不知道大海、小海里的水，从哪里来的。是雨水？抑或是自己从地下冒上来的，但除了干旱，水位始终没见下降，年复一年，滋养着这一带的牲灵。

从高空看，大海、小海，就像广袤的草滩里的一双眼睛，汪汪的，一咸一淡，有韵味，又富柔情。特别是，下雨时，看点点水泡飞溅，如凌波舞动，曼妙轻音乐夹杂雷响声声；风起时，微波滚动，如梯田层层，漫向少年的诗与远方。

再后来，出来求学、工作，离家乡远了，很多年再未见大海小海的面，但抑制不住地会想它们。打问留在家乡的发小，才知道，后来随着老家大面积地种植错季蔬菜，打了很多的自来水井。由于用水量大，加上连年干旱少雨，地下水位下降严重，大海、小海也干涸了。有外来的菜商，将大海、小海给填平了，开垦成了菜地。于是，再也无法见到它们曾经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