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林主人 《初雪》

《初雪》


　　周末，下了雪。白茫茫的，在窗外飞。
　　坐下来，默默地看，傻傻地看，心里不得不承认，这已是完全的冬天。
　　冬天来了，什么景致都会变得不一样。
　　钟楼，鼓楼，故宫，北海。
　　
　　我将要见到墨丝铁线一样的寒柳了，将要见到坠在寒柳间的漠漠残阳。护城河里的水，就要变凉，变蓝，用它冷冷清清的波光，倒映冷冷清清的石桥，亦可在金黄的暮晚，借着光滑似镜的天空，看到璀璨的画亭，以及剪影如裁的西山。实在是未有遗憾啊，我是那样清晰而饱满地度过春夏的时日，实在是大有遗憾，这些彩珠子一样的可惜时日，竟又被我轻易而放纵地抛开。


　　谢谢这雪，用洋洋洒洒的飘荡，勾起我沉默难诉的心怀，即使它娇弱无质，落地即化，我也能想像莹明的雪光，淡淡地照亮颈腮与衣裳。园子里的寒雀，尚未心死，它们跳跃在碧翠的竹枝，唱着一如秋天的曲调，智慧的松柏，以雪为雨，大口吸吮着难得的湿润，以便为干燥的冬天早做准备。


　　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偶尔停在一个平常的路口。阴寒的天，萧瑟的树，路边灰色的立交桥，地上亮白的标志线，总会给我以雪的联想，雪的意象。卢纶的“大雪满弓刀”，舒亶的“雪满长安道”，毕竟不是我辈呕心可得的佳句，此唯有天赋加身，经过大富大贵，又耽于梦里泪里的人，才有可能触到的意境。即似我这般，不过是一意到底的俗物，赢不得，输不起，嘴里念着万境归空，心里面却肩挑手抬。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在意的人呢，可是到头来，千算万算，千好万好，却唯是对不起这几个要紧的人。想我是多么平庸，从没有泼天的胆识护佑他们，我亦多么胆怯，一辈子怀揣梦想，却又对着红尘寂寞，只字不提。


　　雪啊雪，你合该将我这样的人无情放逐，用凛冽的冰剑霜刀，唤醒我沉睡多年的元神，让我对着满空的晶莹，以便映现我的黯淡无光。我本是一棵立在故乡的树，曾经那么童真，那么旺盛地活在故乡的雪野，当初既那样手起刀落，狠狠地斩断所有根系，今日便该知道，再不会有人为我接上那些原生快乐的神经。


　　注定要孤独，冷漠，一任繁琐世事，将一颗滚烫的心变凉。注定沉默，无趣，在梦里反抗，在醒来妥协，直到岁月欺人，情志俱灭。我最终会后悔，后悔对爱过的人说了永远，如今想起来唯有良心难安，可他们同样气量狭小，只会躲在远离我的地方，任我思念如泉，慢慢枯竭。


　　雪啊雪，这多像你无声的惩罚，我已非当初的我，而你却还漫山遍野，落着当初见你时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