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倾城之恋》：两性在爱情中的博弈（1）

民国女子 

大家好，今天来读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在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张爱玲也是民国时期最传奇的女子之一，我大学时不怎么读懂张爱玲，读了她的《半生缘》、《金锁记》，只觉得生猛。于是翻开胡兰成的《今生今世》中写的<张爱玲记>放在了民国女子这一栏，我在不同年龄，不同地点，不同心境下读了三遍，觉得这应该是最接近张爱玲的一个传记了。抛开一切道德的与国家的大是大非不谈，单就文字而言，胡兰成真是少有的用心，张爱玲继之细腻，之小心，之卑微，之坦诚，之赞叹，之慈悲，之灵气，至于痴，轻描淡写像水面上的睡莲，不忍惊动。

张爱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惊艳，而是一个屋子也装不下她，大地也要跟着震动六次的那种惊艳。胡兰成笔下的张爱玲，一生兵气，兵家的兵，又一身孩子气，总像长不大的样子。她的身体和她的衣服都很叛逆，谁也不放在眼里，好与坏却都记在心里。害怕虱子却抱紧袍子，因为她说过，人生就是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张爱玲这一生好像就是不停地在躲避虱子，她要袍子干干净净，她不同情不用情，只是简单的喜欢，只是简单的伤感。她极度的自我保护，绝不会让人占她一点便宜。却又可以出30万，让胡兰成逃走，把所有的稿费都给他。她为每一点小叛逆沾沾自喜，她把爱情婚姻看得都很淡，你妻妾成群也好，你携妓同游也好，又与我何干的架势，其实内心又是嫉妒得要命。他只是觉得你好，这眉毛、这鼻子、这嘴，却不说爱你，也未想过长久，好就好，这就是了。 

《倾城之恋》里白流苏聪明而卑微的爱，对范柳原痴痴的用心和在意，最终通过一个城市的陷落，成全了一段大概十年八年的安稳，这是张爱玲最奢侈的愿景了，也有她与胡兰成的影子。在格调上她喜欢中国的，不隔不喜欢西洋的，怎么都隔，但是具体作品的喜好又不分东西，不分中外。胡兰成看到了《倾城之恋》里可爱得精明，自己跑到张爱玲面前的那些世俗情调，却不知道张爱玲是观衣知实得早早看透，未免凄凉。胡兰成镇不住她的才气，却让她低到了尘埃里，难得的就是这份懂得。

胡兰成一生八个妻子，《今生今世》大概记载了六位。题目，却是张爱玲拟的。可见张爱玲对他的一切过往，一切现在也都是接受的。在与张爱玲结婚期间，他已经与护士小周好了，但他不在二人之间做选择，张爱玲提出分手，彻底。实际上张爱玲并非没有嫉妒之心，也没有伤心，她只是假装看不到自己的伤心，以免因为这伤心的柔弱而更加伤心。张爱玲生于1920年，去世于1995年，民国时期最著名的女作家，原名张煐，笔名梁京，祖籍河北，生于上海，饱读诗书，中外文学，一代才女，傲气逼人。 

小说也写得极冷峻，人性洞察的极深刻，在女作家中确实是少有的。她七岁开始写小说，12岁开始在杂志上发表作品。1943到四四年间创作和发表了《第一炉香》、《第二炉香》、《茉莉香片》、《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等小说。其中《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都拍成了电影，也都很经典。《倾城之恋》男主角更是请来了周润发主演。1955年张爱玲赴美国定居，创作了很多英文小说，但是也只出版了一部。1969年以后从事古典小说研究，有著名的《红楼梦魇》。1995年9月在美国洛杉矶家中去世，终年75岁。

《倾城之恋》的故事情节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一个想要婚姻，一个想玩玩而已。最后一场战争成全了女方，男方终于求婚了，但能过多久也还是个未知数。男主人公真的是想玩玩吗？范柳原倒也不至于此。其实看完你会觉得他们俩谁也不想太主动，他们俩都在权衡在一个乱世到底能有多少的安稳，都希望对方主动，希望对方一下子扑过来，最后谁也不需要负责任。这背后的况味是张爱玲最擅长的那种不确定永恒的不确定性，历史都无法对短暂的人生负责，我们又能为爱的人负多少责任。范柳原大概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特别喜欢那一堵破墙，他看着那个墙想到了天荒地老，也想到了人、爱情都难以天荒地老了。

这堵墙在战争中也被炸碎了，什么也抓不住的那种飘渺。历史抓不住，时代抓不住，爱情抓不住，生命抓不住，只有此生日日去度，也还是要拼了命尽了心，藏起深深的爱，争取那哪怕短暂的安稳。这是大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也是他们两个的爱情动人之处。张爱玲与胡兰成的婚书上写了一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是大家特别熟悉的。其实在现实生活中这一点也不容易，不仅历史是不安稳的，情感，人性更加的不安稳，依然没有答案，爱情的密码也是人性的密码。

白流苏可以说是在遇到范柳原之前，人生打了一个稀烂的牌。白流苏之前有一个丈夫吃喝嫖赌，白流苏又被家暴，后来离婚，离婚了，78年都没有再找。所以白流苏是一个身上充满了哀怨的女子，但是她又有一股要争口气，面对打击和挖苦，面对她娘家的人三哥四哥等等，她在家庭所受到的压抑，尤其是嫂子的挤兑，她又想去争一口气。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要摆脱家庭的压力，要摆脱她以前的婚姻中的痛苦，甚至她还流产过。摆脱这些东西的唯一的途径就是跟着徐太太去香港，她在上海的时候已经见过范柳原一次，当然彼此都留了很好的印象，一起跳舞。

白流苏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的香港，其实这也是她觉得生命中最后的一搏了。我们读的第一段。这个时候是在上海的家中，她倍受挤兑，被冷眼看待，非常不受待见。因为她在这白吃白喝，她的钱之前被哥哥用完了。一旦她没有钱又是寡妇，谁还会在意她呢！写的是白流苏被她的嫂子挤兑完了之后，她在楼上的这么一段。

流苏突然叫了一声，掩住自己的眼睛，跌跌冲冲往楼上爬往楼上爬上了楼，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她开了灯，扑在穿衣镜上端详她自己，还好她还不怎么老。她那一类的娇小的身躯是最不显老的一种，永远的纤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脸从前是白得像瓷，现在由此变为玉，半透明的，轻轻的晕，上颌起初是圆的，近年来渐渐地尖了，越显得那小小的脸小的可爱。脸庞原是相当的窄，可是眉心很宽，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眼。阳台上四爷又拉起胡琴来了，依着那抑扬顿挫的调子，流苏不由得偏着头，微微飞了个眼风，做了个手势。她对镜子这一表演，胡琴听上去便不是胡琴，而是笙箫琴瑟奏着幽深的庙堂舞曲。她向左走了几步，又向右走了几步，她走一步路都仿佛是合着失了传的古代音乐的节拍，她忽然笑了，殷殷的不好意思地一笑，音乐便戛然而止。外面的胡晴继续拉下去，可是胡琴诉说的是一些辽远的忠孝节义的故事，不与她相关了。

这个是描写他的唯一的资本，白流苏唯一的资本就是她长得还算好看。她离过婚流产过，甚至自杀过，在她打的稀巴烂的牌怎么能够翻过来，白流苏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的。她骨子里是有一些叛逆的，所以他能跟范柳原跳舞。她很爽快地答应徐太跟她一块去香港，这是能救助她的唯一一个途径。我们再看范柳原，又是何许人，范柳原的身世也是很奇葩的。范柳原身上有一种文人的情调，深深的不确定性，又有一种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的那种傲气和那种随意。范柳原是从英国回来的时候，无数的太太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各自勾心斗角大闹一番，一下子就把他宠上天了就。范柳原发现他在中国还是特别吃香的，他小的时候就在国外，一直到24岁才回到的中国。她父母的结合是非正式的，他父亲一次出洋考察，在伦敦结识了一个华侨交际花，两人秘密的结了婚。原籍的太太也有点风闻，因为惧怕太太的报复，第二夫人始终不敢回国，范柳原就是在英国长大的。范柳原其实是个私生子，他是父亲跟他的母亲，算是姨太太，没有正式的结婚。只是他父亲和交际花的一一个艳遇，然后生下了他，所以他的身份认同感是很差的。在国外的话它是个华人，在中国的话，他父母没有正式结婚，这也是为什么范柳原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身世离奇，总是有一种漂泊不确定之感。他一直不能给白流苏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它确实如自己所说的很多东西自己是无法主动把握的。

白流苏就会把这个当做借口，他说你这样的花花公子，还有什么把握不了命运的呢？要是你这样说的话，我不就该上吊了吗？所以范柳原身上有他独特的那种漂泊的气质。而白流苏身上又有一种身世凄苦的一种让人感觉楚楚可怜的气质。他们俩到一块真的是心心相惜，一个是没有根的浪子，一个是浑身散发着中国原汁原味的气质的女子。他们俩本身是确实有感情，也有吸引力的。范柳原父亲故事以后，虽然大太太有两个女儿，范柳原在法律上确定他的身份依然很难。

他孤身流落在英国，确实也吃了一些苦头。然后他又想获得继承权，也确实获得了继承权，所以他是个富裕的公子。至今范家的族人还对他抱着仇恨的态度，因此他总是在上海的时候比较多，轻易不回广州的老宅去。因为他是私生子，在家也不受待见，所以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在英国，他是华人。在上海，这不是他的祖籍。在广州，他是一个私生子。在哪都没有一个身份的这样一个确定的认同，所以他就说自己一天天的堕落下去。他年轻的时候受了些刺激，渐渐的就放浪形骸了，也会吃喝嫖赌了。

他曾经对白流苏说，我不用找多借口，我就是有钱有貌，我就花心又怎么样，所以他对白流苏就是坦诚地亮出自己这把剑，我就是如此，你看着办，这是让白流苏特别困难，特别痛苦的地方。白流苏也爱他，但是又驾驭不了他。就像白流苏自己说的，要想留住一个人，除非是有婚姻，否则是非常痛苦也非常艰难的事情。白流苏这个时候跟着徐太太就去香港了。在香港，范柳原是热情的招待，我觉得倾城之恋显得最精彩的地方是两个情场高手之间的所有的对话，每一句都相互懂得，但是每一句都留有余地，每一句都针锋相对，每一句都是一种博弈的快感。

最终谁也不会让步，谁也不先说出主动的话，谁也不把对方看成是自己非嫁不可或者非娶不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