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和最亲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故乡

在一个网友拍摄的画面里，大年初一的城市里，大街上一片空空荡荡，昔日人潮涌动、车流熙熙的大街上，红红的灯笼在风中孤独地飘摇，地铁站口，只有三两个人在等候。这个一千多万人口的大城市，是一座来自天南地北的移民之城，千万只“候鸟”在节前成群飞走，回到他们的故乡过年去了，城市一霎那陷入了“冬眠”。

拍摄这个画面的网友老韩，他的故乡在包头，今年春节没回家，他把老父老母都接到城里过年了。爱好摄影的老韩说，他正月初一上午去公园、地铁站口拍照片，面对这个瞬间寂静了的城，忍不住拍打自己的脑袋，恍以为自己是突然失聪了，感觉是和幻梦生活在一起。那些还留在城里过年的人，仿佛成了他的亲人的一部分。
这种心情让老韩微微有些落寞，他一气儿跑回家，父母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老两口默默无语。老韩一把抓住母亲的手说：“妈，我们马上包饺子，过年。”在故乡包头，这个雪花飘飘炉火熊熊的季节，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那种埋进骨子里的年味才会窜到血液中来。可那天晚上，一家人吃着饺子，还是感觉有一些气味不对，老韩的父亲习惯性推开窗户，窗外，是一个城市燃起的灯火，却没有雪花漫漫。
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时常觉得亲热而隔膜。春节前，年的气氛，是在车站码头商场拥挤的人流中升腾的。除夕夜晚，我喜欢一个人去街上漫步，看街上行人匆匆和车辆稀稀，那时他们抵达一个共同的方向，就是“家”。商家都早早关了门，回家过年去了。
记得有个除夕夜，我突然想吃巷子里吴大姐蒸的馒头了，就跌跌撞撞跑到她开的店铺里，吴大姐扫地后正准备关门，等我气喘着说明来意，大姐从蒸笼里拿出几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塞给我说：“拿去，拿去，好好过一个年啊。”那是全城的小吃店大年夜里最晚打烊的吧，它是在等待一个有轻微乡愁的人上门吗？正月里最初那几天，我上街去，像吴大姐这样的小吃店和卖大米卖酱油的店铺，几乎都关门了，我忍不住心里的失落，独自在他们的门前默默坐上一会儿。
春节里的城，“空城”里我似乎听到遥远的琴声从空中漫来，有时让我简直不能独自承受，城里没有了喧嚣，他们都像古人一样围炉而坐，唠嗑着家常，翻看着老照片，或者去乡下访亲祭祖……这个时候，面对城市中如被风吹散了的清冷街道，我就忍不住思念回到东北老家过年的鲁哥、回乡下团年的民工周老四、去兰州见大姐的王三福……想起平时一些日子，我和一些人喝着大酒，云里雾里，夸张而煽情。
而春节，好比一个忙碌的人停下来摸着胸口问：多少事老去枯萎？心里最亲近的人是谁？时光的大河滔滔，沉淀在河床上的，到底是什么？

作者 李晓
编辑 孔昕
主播 孔令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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