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小雅.鹤鸣》

《小雅.鹤鸣》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它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讲今天的诗，我们要先从一种我国传统文化当中公认的瑞鸟开始，就是仙鹤。在道教当中，鹤是长寿的象征，所以有仙鹤的说法。道教的仙人大多都是乘着仙鹤或者是神鹿，一个是瑞鸟，一个是瑞兽作为自己的坐骑；而中国传统的年长的人去世，我们一般都会说是“驾鹤西游”，也是这样的来历；在中国、朝鲜、日本大家都是喜欢把仙鹤和苍松画在一起，就像我分享的这幅画一样，作为延年益寿的象征，松鹤延年是我们传统古画当中非常吉祥的，大家看到了都会很欢喜的这种画面。

      仙鹤其实就是丹顶鹤，这种鸟本身非常高贵，形态非常的美丽，很高雅。它的喙、颈、腿都非常长，三长。站立的时候非常的挺拔，有一米多高，看起来仙风道骨，在中国，在鸟当中是仅次于凤凰的，一品鸟。它在我们传统文化当中也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和仙道，和人的精神品格都有密切的联系。这种鸟本身雌雄相随，步行规矩，两个雌雄鸟之间感情也非常的笃厚，不会乱来，不邪淫，所以道家是把它作为延年益寿的长寿的象征，古人也常常用“翩翩然，有君子之风”来形容白鹤，如果是有高尚品德的贤能之士，我们也把他叫做“鹤鸣之士”。

      “鹤鸣之士”和我们今天要学的这首《小雅，彤弓之什》的最后一首诗《鹤鸣》是有很大关系的，我们首先把这首诗来读一遍。

       就是因为这首诗，“鹤鸣九皋”成为中国传统的吉祥图案之一，成为许多花鸟画家热衷的题材，我们来欣赏几幅不同的鹤鸣九皋图。

       这首诗的创作背景，《毛诗序》说：“《鹤鸣》，诲（周）宣王也。”也是用来教诲宣王的，教诲周宣王什么呢？《郑笺》补充说：“诲，教也，教宣王求贤人之未仕者。”教宣王要去求那些没有当官的贤人，让他们出来来辅佐王政。方玉润则认为此诗是：“讽宣王求贤山林也”。

        这里的意思看起来相近，但是差别其实很明显的，毕竟一个民间诗人对于一国之君何教何诲之有呢？谈不上教，也谈不上诲，说讽谏、劝谏还差不多，也许宣王读了这样的一首诗，心里对山林当中的隐士、贤人心生渴慕，自然会去求贤，因此方玉润说讽谏，“宣王求贤山林也”。

        这首诗不长，一共两章，每张有九句。

        第一章：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皋，沼泽地。九，不是实际的数字，是虚数，九出现的时候，一般是指数字非常多，言沼泽之多。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渊，是深水，渚，是水中的小洲，是指水滩。鱼或深或浅的地方停留。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檀是一种树，就当时来讲应该是指豆科的黄檀或者是紫檀。萚，是酸枣一类的灌木。也有一种说法，是在树檀下面有很多枯落的枝叶，这个也叫萚。

       他山之石，可以为错。他山，是其他山上的石头可以干嘛呢？错，是磨玉的，打磨玉器的石头，叫砺石。所以“他山之石可以为错”。

      按照朱熹《诗集传》的解释，这一章的意思就特别的深奥，涵盖了普世的真理。为什么呢？我们看《诗集传》当中的解释：

      “盖鹤鸣于九皋，而声闻于野，言诚之不可揜（掩）也；鱼潜在渊，而或在于渚，言理之无定在也；园有树檀，而其下维萚，言爱当知其恶也；他山之石，而可以为错，言憎当知其善也。由是四者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理，其庶几乎？”

         等于把短短的诗，用了四句理来概括：“诚之不可掩也”“理之无定”；“爱当知其恶”；“憎当知其善”，是非常典型的宋明理学家的讲法，这种讲法被方玉润评价为“腐气难堪”、“滞而不灵”。确实是，方玉润说这首诗被朱熹点评的“腐气难堪”、“滞而不灵”，那我们读起来也是觉得，深刻虽然深刻，一般人我们简直想不到这一点，但是确实是感觉好好的一幅风景画，充满灵动气，被这样的解释全部给冲没了，那方玉润本人的解释，也确实赋予了这首诗本有的一片生机，他认为“乐彼之园”的“园”字实际上是整首诗的眼目，为什么呢？因为这里面所说的鹤、鱼、山石、树所有这些都是此园中所有，此园中但见：

       “禽鱼之飞跃，树木之葱蒨，水石之明瑟，在在可以自乐。即园中人令闻之清远，出处之高超，德谊之粹然，亦一一可以并见。则即景以思其人，因人而慕其景，不必更言其贤，而贤已跃然纸上矣。其词意在若隐若现、不即不离之间”。

     “即园中人令闻之清远”，“令闻”是指美好的声誉，在这个花园当中生活的人，他美好的声誉已经远播四方。   “出处之高超，德谊之粹然”，是一个很纯粹的，很真诚的人。 “亦一一可以并见”，由何而见呢？“即景以思其人”，并没有直接来写人，但是一个生活在这种环境当中的人，“即景以思其人，因人而慕其景，不必更言其贤，而贤已跃然纸上矣。”不用说他究竟有多么贤，看《鹤鸣》声闻于野，与檀树、它山之石，所有这些其实都是若隐若现的在写，生活在园中的主人他的贤，也就是“其词意在若隐若现、不即不离之间”。

       如果按照有些名家的解释，本诗全篇都是比兴手法，这里的鹤与树木、山石统统都是比喻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可是就诗的本身来说，反而就兴味索然了。

       同样的诗情画意，鸟飞鱼跃令人耳目清新，也体现在第二章。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句著名的成语就是出自这首诗）。

       既然两章都写到鹤鸣，这里解释一下“鹤鸣”。我也在群里和大家分享了鹤鸣的小视频大家可以打开看一下，欣赏仙鹤的风姿，也可以听到仙鹤的声音，那都是从大自然当中直接采录的，确实非常的高亮、好听。

（鹤鸣的视频链接如下：

https://m.iqiyi.com/v_19rtob3chs.html?qr=page&Code_type=3&Fromtype=27&Subtype=4&category_id=&id=8244910700&tvid=8244910700&progress=0）

       据说鹤鸣之声能传到八九里之远。《淮南子》当中有一句话说：“鸡知将旦，鹤知夜半”。也就是说，公鸡一般是在天将晓的时候鸣叫，说明它的生物钟是知道天要亮了，而鹤一般是在夜半的时候而鸣，当然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而不免于鼎俎”，即使是像公鸡和仙鹤这样有预知本事的鸟，也难免被抓住烹煮的命运，当然这不是我们本诗，不是我们今天要探讨的话题。

      “其下维榖”，榖，也是树木的名字，树皮可以做造纸原料的一种树。

      “攻玉”，是把玉石琢磨成器，结合这一点，朱熹《诗集传》里面也是一样的，赋予了相当深刻的理学色彩，无论我们认可与否，我们不妨来了解，来学习一下：

       “玉之温润，天下之至美也。石之粗厉，天下之至恶也。然两玉相磨，不可以成器，以石磨之，然后玉之为器，得以成焉。犹君子之与小人处也，横逆侵加，然后修省畏避，动心忍性，增益预防，而义理生焉，道理成焉。”

      就是说用粗大的石头和温润的玉，一个是至美，一个是至恶，它们在一起互相打磨，就像君子和小人相处，受到小人种种的逼迫等等，反而能够“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由此来成就温润一般美好的品格，就是这个意思。其实这个里面也不说是不是合适，但是朱熹的充满理学色彩的解释，对我们的人生，本身是有指导意义的，我们学一学当然也是很好的。

      在这里顺便介绍一下自古就很文明的一座山，叫“九皋山”九高山，又叫“鸣皋山”，它是洛阳的，应该是位于伊川、嵩县、汝阳三县交界处。这座山之所以如此命名和本诗也是很有关系的，这座山的名字它出现在唐代不少诗人的诗作当中“鸣皋山”，我们也看一下：

        唐王昌龄《送狄宗亨》诗：“秋在水清山暮蝉，洛阳树色鸣皋烟。”

        唐李白《鸣皋歌送岑徵君》：“若有人兮思鸣皋，阻积雪兮心烦劳。”

        唐刘禹锡《和牛相公南溪醉歌见寄》：

       “脱屣将相守冲谦，唯於山水独不廉。枕伊背洛得胜地，鸣皋少室来轩檐。”

        都是写这座山的景色，我们也来分享两幅鸣皋山的图画，大家来欣赏。

      不知道宣王读到此诗，可否对其中的贤人心向往之，即便没有，那即为贤人，也必常常怡然自乐在乐彼之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