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热点】从美国制裁中国香港看离岸金融中心（下）

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东西情报站》，我是大白。

今天接上期来讲讲离岸金融中心的八卦内情，既然是八卦内情，大家就权当图一乐，不要过于纠结细节，更不要来问我具体说的都是谁。

上期已经给出过定义，离岸金融中心就是不在货币所对应国家的制度框架之下的货币和资产交易中心。说白了，其实就是脱离了母国之后，存钱、管钱、用钱的地方，方方面面都离不开跟钱打交道。这样就涉及到了两个问题：钱从哪里来和钱到哪里去。

一、钱从哪里来

这里的来源主要分成三类：

1.跨国公司、跨国资本的避税资金

避税和资本运作的具体手法千奇百怪，一言难尽，我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来帮助大家理解。

有些朋友可能知道，爱尔兰是苹果的重要离岸避税目的地，这里面的具体操作是怎么进行的呢？

假设苹果在法国以1000欧元卖出一台iPhone，这里面生产、运输、广告等各项成本加上代理商赚走的钱可能是500欧元，那也就是剩下500欧元的税前利润。

可问题是，法国的税率非常高，法国和德国是主要大国里面税收最高的，税收占到GDP的比重分别是55%和45%，作为对比，美国在30%出头，中国不到30%。

苹果肯定不希望交太重的税，于是他在爱尔兰设立了一家分公司，把美国总公司的各项技术和专利全部授权给这家分公司，然后由法国分公司向爱尔兰分公司支付每台iPhone300欧元的专利使用费。为什么要300欧这么多？没有为什么，自买自卖，自己说了算。

这样相当于法国这边的销售收入里面多出来了300欧元成本，税前利润就只剩下200欧元了，交的税自然就少了很多。

爱尔兰分公司由于只是一个用于技术授权的空壳，没什么成本，所以300欧元的利润基本上全额转移到了爱尔兰。而爱尔兰的税率非常低，自然这300欧元就可以省下很大一笔税。这里面的数字都是我毛估估的，大家明白逻辑就好。

不单是苹果，其实大部分跨国巨头都会干类似的事情，具体操作手法纷繁复杂，但核心逻辑反正就是——把利润转移到低税收的离岸目的地去，处理干净之后，再把钱转移到金融业发达、方便投资的离岸金融中心。

这种事情干得最多、最狠的就是美国那些科技巨头，所以大家经常会看到，法国和德国的政府追在这些巨头屁股后面，一会儿反垄断调查，一会儿国家安全调查，一会儿隐私保护调查，其实本质都是在逼着他们交税。

但这些巨头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在美国国会都有自己掌控的议员，一旦被逼急了，就让议员去游说国会，然后让美国政府出面去对法德施压。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画面：法德政府追着跨国巨头要钱，跨国巨头追着美国国会和政府要求帮忙，美国政府追着法德政府各种找茬、施压——成了一个剪刀石头布的关系，搞了十几年也没什么结果。

总之，这类资金姑且就称之为避税资金，法理上来说是合法的，但道义上有一点投机取巧。

2.各国权贵、巨头寻求庇护的灰色资金

第二类资金的最大来源是俄罗斯、东欧、中东、拉美。这些国家的政府治理能力都存在一定问题，尤其是中东和拉美。一些地方几乎还处在前现代化状态，但往往又资源丰富，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石油资源。

资源行业带来的收入有一个特点，就是高度向权力集中，很难带动社会共同富裕，所以大家看到资源型国家里面，基本只有北欧和澳、新、加通过强力的二次分配制度实现了社会富裕。但这些国家是少数派，加起来不到1亿人，其他国家都是权贵和寡头富得流油，普通人过得则不太好。

这样的结果，一方面导致这些地区和国家能够掌握权力的人极其富有，而且这钱还来得非常轻松；另一方面也留下了一个隐患，就是来源于权力的财富，往往也容易随着权力一起失去，不管是政治斗争失败、政府更迭或者政商关系变化等等，都可能导致一切化为乌有，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这些地方的权贵和寡头历来不会把钱投资在本国，而喜欢把钱弄出去，存储到各大离岸金融中心去，甚至赚够了以后，肉身也会一起移民过去了。

如果你去伦敦的中高端社区看看房的话，很容易看到中东和斯拉夫面孔，同理，纽约也有不少拉美土豪都是连人带钱一起迁过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这里面一些国家会被西方称为Shit Hole（粪坑国家）的重要原因，好不容易积累起的原始资本，大部分都输送出去了，国内怎么可能还能发展得好呢？

这些资金未必能够定义为违法犯罪所得，但要较真的话，恐怕是没有完全清白干净的，所以我称之为灰色资金。

3.各类违法犯罪所得的黑钱

第三类最简单，就是完全是黑的。比如贪官污吏贪污的钱，这个各国都有，中国自然也跑不了，没什么好避讳的；再比如国际贩毒、军火走私、人口贩卖、器官贩卖、非法移民等等各种犯罪行为所得，甚至是一些恐怖活动的资金。

不要奇怪，国外很多犯罪资金就是大大方方走银行的，洗钱一直是国际金融行业的重大问题，很多国家都乱了，还谈什么管理和治理。总之，这就是黑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三类钱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便利性的要求远高于对投资收益的要求，尤其是后两类，由于来路问题，还会附加对保密性、安全性的极高要求，而对投资收益则几乎没什么要求。保住本钱都不错了，还要什么收益。

所以，对于接收和提供管理服务的金融机构来说，这些钱是极其便宜的钱，是一块肥肉，也是离岸金融中心的这些机构们能够赚得盆满钵满的重要原因。

这样我们解决了第一个问题——钱从哪里来，然后我们来看第二个问题——钱到哪里去，也就是主要的离岸金融中心到底是哪些。

二、钱到哪里去

同样也是分成三类：

1.瑞士

瑞士自成一类，勉强可以带上新加坡，有一点类似。

瑞士是私人银行业的鼻祖、保密银行制度的开创者，已经有差不多200年历史了，可以说是源远流长。瑞士有很多久负盛名的私人银行，比如Julius Baer和Wegelin & Co。得益于这样的基础，如果要论谁在管理上述资金方面最在行、技术最过硬、业务能力最到位，那确实是瑞士。

但这些年，瑞士作为离岸金融中心的地位实际上是在下降的，管理的资金量也在下降。原因是美国和欧盟在不断地给瑞士施压，逼着他把客户资料和资金往来信息都交出来，瑞士的保密银行制度已经在大国压力下被打得千疮百孔了。

这说白了就是——瑞士这个离岸金融中心的“离岸”二字要保不住了。

瑞士虽然不在美国和欧盟的制度框架之下，但毕竟只是一个欧美经济体系下面的小国，产业链又不完整，严重依赖国际贸易，面对美、法、德这些大国的联合施压，所谓“永久中立国”和“世界上最严格的保密制度”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在向美国和欧盟提供了大量资料之后，瑞士私人银行业的保密性和安全性已经大打折扣了，一些资金已经撤离了，现在懂行的人都不太会再去瑞士藏钱了。而瑞士的私人银行和相关从业者，则凭着自己的业务能力和经验，开始在其他离岸金融中心开设分公司，继续经营。

这里告诉大家一个八卦，中国台湾民进党那几个大台独，他们在台湾贪污的钱基本都藏在瑞士，准确地说就藏在Julius Baer，这就属于有点不懂行了。他们这种身份，存去美国会更安全，欧洲和中国在经济上越走越近，他们就不怕哪天被翻了老底吗？好了，八卦我们就点到为止。

2.一堆犄角旮旯的小岛

比如英属维京群岛、开曼群岛、巴哈马、百慕大群岛等等一大堆。这些地方基本都跟英国有关系，有的属于英国海外领地，有的法理上已经不属于英国但又表示效忠英国女王，说白了就是日不落帝国的遗产。

这些破岛大部分都处在农业社会状态，不是说真的有很多金融机构在那里，只是作为一个注册地。这些地方是不执行英国本土的制度和法律的，所以很多有离岸需求、避税需求的企业和机构会注册在这里，但实际经营一般还是在世界上主要的大城市里面。

大家心里都清楚，无非就是走了个过场。这种过场能存在，说到底是英国政府提供的庇护，而英国之所以会这样做，则是因为他自己有需求。

近现代史当中，主要大国里面，英国是唯一一个旧贵族、旧统治者没有被推翻过的国家，所以英国的旧贵族、旧资本未必最有钱，但确实最根深蒂固，对国家的把控最牢。

英国整套法律、税制、金融体制都极其保护这些Old Money（家底雄厚的人），他们出于自身避税和存钱的需求庇护了这些离岸天堂，现在也向其他国家的资本开放，来赚一点外快。

欧盟，或者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法德，对此深恶痛绝，一直想把这些离岸天堂干掉，为此不断地向英国施压。

2016年的时候，欧盟还搞了一个The Anti Tax Avoidance Directive，简称ATAD法案，翻译过来就是欧盟反避税指令，目的就在于追杀英国这一堆离岸天堂。这项法案也是最后促成英国脱欧的原因之一，毕竟这动了一些英国Old Money的核心利益。

不过，这一类离岸天堂跟爱尔兰有点像，就是主要用于避税，金融并不发达。这种破地方哪来的高端金融人才，所以避完税以后，钱洗洗干净一般就转移到其他离岸金融中心去了。

3.香港、纽约和伦敦

这是真正的重头戏，如果按资金占比来算的话，第三类占了绝对主导，这里面就包含了香港，而另外两个地方可能很多人会想不到——纽约和伦敦。

是不是有点奇怪，两个主要大国的最大城市，说是金融中心肯定没问题，但为什么会是离岸金融中心？尤其是美国，按理说美国是这个世界上对征税和反洗钱最为严格的国家之一——网络上戏称世界上有三件最危险的事情，分别是在中国贩毒、在美国逃税和在俄罗斯当恐怖分子。

其实不奇怪，纽约提供的离岸金融服务是针对非美国人的，美国只管美国人的税收和洗钱，外国人带来的钱，只要不对他产生负面影响，他不怎么管。伦敦和香港也是同理。

前面已经说过，投向离岸金融中心的钱都是很便宜的钱，大肥肉，这些钱投到纽约、伦敦、香港，拉抬了这些地方的资产价格，还产生了大量金融服务收入，创造了一堆高收入岗位，作为资金接收国是乐见其成的，没有去审查的意愿。

况且，这些钱的来源国往往内部金融系统比较混乱，钱基本都已经洗过了，接收国也没有能力去审查。再说了，法理上，来源国管不好自己的钱，接收国也没有义务去代管。

所以，无论在意愿、能力还是义务上，纽约、伦敦、香港都不会严格去审查这些外国来的钱，就算偶尔查一查，也就是做个样子立个牌坊。

你可能会问，那来源国不会要求这些接收国去配合审查吗？问题就在这里，谁敢查美国的帐、管美国的生意？除了美国，谁又敢管中国？除了中美，谁又敢管英国？这倒是有，法德敢，不过国家实力差距不大，管了十几年了也没什么效果。

中美在伦敦有很大利益，英美在香港也有很大利益，至于纽约，惹不起。这就导致三家相互之间也懒得管。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就听明白了吧，真正的离岸，依靠的不是瑞士这种“永久中立”的口号和立场，而是大国的实力。国际社会，终究实力是第一位的。

所以，如果你有几十亿想要找个地方存的话，那我推荐你去Julius Baer在纽约的分行，既有美利坚国力保障安全，又有瑞士百年老牌银行的业务水平，“狗大户”用了都说好。

讲完“钱从哪来”和“钱到哪里去”这两个问题，大家应该对离岸金融中心和其中的资本有了一个大概了解了。说到底，这里存储和管理的财富，大多来自于这个世界不太光彩的一面，也正是因为不太光彩，所以又蕴含着超额的利润，使得这些离岸金融中心一个个都灯红酒绿、富得流油，这就是世界的本来面貌。

往前想一步的话，你也应该能明白，香港作为离岸金融中心的地位是很稳的，因为最需要香港这个离岸金融中心的其实不是中国，而是美国。美国在国内不便存储的资金，在海外有几大目的地，伦敦、香港都在其中，其他还有墨西哥城和东京。

这些钱是不会回美国的，即便川普大幅降低了资本回国的税收，也没有多少钱回去。毕竟美国是铁打的资本家，流水的总统，万一过几年换个爱加税的民主党总统上来怎么办？

美国打击香港的话，着手点主要还是贸易和搞乱社会这两块，金融行业不会是轻易动用的攻击目标，除非中美两国真的要鱼死网破了。君不见废青哪里都敢砸，就是不敢砸中环的豪华写字楼，他们也不傻，金主爸爸在哪里他们还是知道的。

好了，今天的东西大家听了就图一乐，别深究，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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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何海东   审核｜朱小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