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讲】欧丽娟：袭人与黛玉，宝玉最爱的两个人

大家好，我是欧丽娟，欢迎收听我的红楼梦导读。今天我们读到了红楼梦的第十九回。

这一回的回目是「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主要是由两段情节所组成的，「情切切良宵花解语」这一段讲袭人、宝玉的互动，其中包含了苦口婆心的规劝，而「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这一段则是写宝玉和黛玉之间两小无猜的愉快时光。

首先，关于「情切切良宵花解语」这一段，曹雪芹说袭人对宝玉的规劝是出于「情切切」，这就很深刻地告诉我们，真正的关心一定会包括未来性，也就是不放任溺爱，并且愿意甘冒大不韪，承担得罪对方的风险，提出逆耳忠言，这才是真爱，这也呼应了心理学家佛洛姆所主张的，构成「爱」的四个条件中就包含了「责任」，没有责任的爱只会带来毁灭，秦钟不就是一个案例吗？

也因此，曹雪芹说袭人也堪称为「解语花」——一朵善体人意的花朵。这个比喻可是传统文化里对女性最大的赞美，从唐玄宗把杨贵妃称为他的「解语花」以来，这个词就被用来形容又美丽、又聪慧的卓越女子。由此可见，曹雪芹是非常肯定袭人的，而这段情节中，宝玉也充分表达出他对袭人的重视，甚至想要用八人大轿迎娶她呢。你想想看，只有宝玉真心爱袭人，满心要留下她，袭人趁机提出规劝也才会有效吧。可见，其实在王夫人内定袭人为宝玉的妾室之前，宝玉自己就已经有这个念头，黛玉也是这样看待的，所以说，王夫人的做法算是众望所归。

而这一回的后半就是「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讲的是宝玉、黛玉两个人的相处情景，让我们看到宝玉、黛玉两小无猜的生活片段。

由于这两个玉儿因为贾母的疼爱，都带在身边，所以从小一起长大，就像宝玉所说的「一桌吃，一床睡」，天真无邪，亲密友爱，彼此只有关怀、体贴，没有私心邪念，因此可以有这样宁静温馨的时刻。回目上说「意绵绵静日玉生香」，「意绵绵」是指宝、黛两个人情意绵绵，「静日」指当下是一个安静悠闲的时刻，而「玉生香」是呼应两个人互动时的温馨，包括了黛玉的袖子里散发出香气。

那为什么要设计「玉生香」的情节呢？一方面是要烘托出黛玉的天然之美，真是成语里所说的「软玉温香」，只是曹雪芹把这个成语做一点修改，成了「玉生香」，效果更加生动传神。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注意到，曹雪芹的这个回目其还实化用了唐朝诗人李商隐的诗句「蓝田日暖玉生烟」，说的是他人生中甜蜜、温暖的这一类感受，很适合用在二玉的这一场相处里。而李商隐〈锦瑟〉诗中，中间的两联四句完整地涵盖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包括：「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只是「人生不如意事之八九」，李商隐的生平遭遇是苦多乐少，再回来看宝、黛之间的爱情发展过程，同样也是苦多于乐，两个人之间的猜忌、试探一直不断，尤其是黛玉很没有安全感，常常藉故折磨宝玉，以致造成了两个人之间的许多风波，眼泪比笑容还多。

其实在这一回里，黛玉还是一再地用宝钗的冷香丸刺激宝玉，只是都被宝玉轻松化解了，反而更促进两个人的和乐。这么说来，「意绵绵静日玉生香」真是宝、黛二人之间很少有的甜蜜时光，曹雪芹把这一种少有的甜蜜写得入木三分，亲密又纯洁，令人感动。

讲完了这一回的两个重点，我们可以发现，宝玉最爱的两个人就是袭人和黛玉，而这两个少女所表现出来的两种真情，虽然不同，但都是出自内心的真爱，这就是曹雪芹要告诉我们的复杂的道理，读者实在不应该把人心太简单化了。

那么，这一回的导读就讲到这里，我们下次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