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闲来无事,窗下翻书,不料却翻出一老物件,年代感十足。把玩在手,不由犯了“老年病”——忆起和它勾连的些许往事。


这是一张40多年前的锡箔糖纸,红色,透着喜性,曾包过北京义利食品厂生产的威化朱古力。科普一下,威化朱古力又称威化巧克力,用现在的话说,它是威化(译自英文Wafer,又译維夫,华夫)饼干的升级版,机械化生产轻松简单,只需将成品威化饼干排列于丝网传送带上,依序浇涂一层细度要求不高的牛奶巧克力浆,垫上牛皮蜡纸,再经冷冻包装即可。1970年代,威化朱古力是义利食品厂的当家产品之一,为出口创汇立过汗马功劳。



有意思的是那些垫过巧克力的牛皮腊纸,反复使用后仍一点不糟蹋,被叠得整整齐齐送到菜市场充当肉或肉馅的包装,结果附近居民对买回家而有着浓郁巧克力味儿的肉或肉馅常常爱恨交加,更有意思的是,淘气的小小子们特别享受去舔糖纸上遗漏的巧克力渣儿,完后还神秘地相互嘱咐,东西不多,别让外人知道。



威化饼干是堪称经典的传统甜点,吃起来松脆可口,颇具获得感,流行已有百年。不过上世纪70年代初我进义利的时候,威化饼干做起来可谓辛苦。它的工艺是:打面(主要原料为面粉,植物油,少许鸡蛋液,膨松剂,混匀后搅拌)——打馅(主要原料为可可浆,糖粉,奶粉,香草粉,混匀后搅拌)——摊片——夹馅——冷冻——切块——包装或者浇涂巧克力。打面,打馅,由“党代表”(班里唯一一位男性,类比样版戏《红色娘子军》中的洪常青)完成,他长相平平,走路不爱抬脚后跟,干活还稍显邋遢(这在食品厂极易遭人诟病),但有一回车间领导让其抄份通知,贴出来惊得我下巴差点砸脚面上,那一笔漂亮的蝇头小楷,和印得一模一样,绝对乱真。乖乖,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打这儿起我透透地心明眼亮,乃至后来我大学毕业实习时,用此例给学生讲解此句,孩子们连呼懂了,懂了,会懂了。指导老师则当堂评价,生动形象。

最早的义利朱古力威化


“党代表”的书法令我震惊,“娘子军”在摊片方面表现出的“战斗力”更让我肃然起敬。摊片不难。这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将打好的面舀一勺到矩形电炉上,盖上炉盖儿,分分钟后将熟片用小铲取出,晾凉准备夹馅,接下来循环反复,和现在大街小巷摊煎饼的几无二致。难的是要忍耐摊片当时的工作环境。好家伙,一间50平米左右的老房,满满当当挤放着几十台电炉,每台炉温都不低于180℃。这样的炉子一人走来走去负责6个,不断地掀盖,舀面,盖盖儿,再掀盖,单调枯燥还好说,关键是热啊,辐射热,“娘子军”们个个满脸通红,工作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尽管盐汽水、绿豆汤管够,再加上用强力鼓风机(俗称小牛)通过冰块送风降温,但仍不免有女工中暑。前些日子老同事聚会,席间聊起迪拜的酷热难耐,但提及摊片的热,那位仁兄立马不言语了。还有一苦是将夹好馅的饼干坯送进冷库冷冻。仅仅10余米的距离,从零上近50℃到零下30℃,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义利生产车间老照片


限于收入水平,当时消费威化饼干的人不多,它的副产品——饼干头和饼干边倒市场火爆,需要批条子凭票才能买到。饼干头源于摊片时盖下炉盖周边滋出的面浆,是生的。饼干边源于威化饼干切块时电锯切下的边角,是熟的。饼干头便宜,一大包买回家可蒸可煮。蒸是洗净后上屉,熟了直接抓着吃,蘸佐料吃两可。这东西抗饿,又不要粮票,特受孩子多的家庭欢迎。煮是呛个锅儿,配上白菜菠菜做成热热乎乎的疙瘩汤,吃的时候佐以窝头片、馒头片,稀的干的齐活儿,营养还不差。饼干边相对贵点,买到家立即开包一把一把可劲往嘴里塞,对比吃动物饼干(也是义利生产的)一圈一圈转着啃的舍不得,那感觉,绝非惬意二字了得。如同老北京喜泡茉莉花茶的“高末”愉悦自己一样,既便宜又省粮票的饼干头和饼干边很是为不少百姓解决了朵颐问题。


与上文无关


放下手中的老物件,我直起身。窗外,暖阳柔软,新绿盎然,繁花以各自的姿容喧嚣着一种热烈:春天,挺好。在挺好的春天致敬创造美好的过往,亦好。

回复@wy的小小世界
表情0/300
当前评论用户

015

简介:生活明朗,万物可爱,人间值得,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