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求神抗疫，太尉报国反误国

撰稿：孟凡君

演播：周健

喜马拉雅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孟凡君。我们今天开始进行传世名著《水浒传》百回版的解读。
《水浒传》的最前面是一个“引首”，就是“引语”的意思，主要是说大宋自赵匡胤开国，传位至宋仁宗，在嘉祐三年（1058年）春闹瘟疫的事，虽不是新冠瘟疫，却也十分严重，因此就引出大宋朝如何抗疫的举措来，这样，令人惊悚的故事就开始了。
《水浒传》第一回的回目是：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
在该回之初，当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向仁宗皇帝报告京师瘟疫盛行时，仁宗皇帝立刻想出了一个英明的摆平瘟疫的妙招：赦免了全天下的杀人歹徒，减免了全国的税收，希望能感动瘟神，别闹瘟疫了。结果来年瘟疫更厉害了。大家看，这位仁宗仁义不仁义？太仁义了！但是这一招英明不英明？不英明！应该怎么办？相信科学，至少要赶紧隔离措施呐。
隔离了没有？没有。又有一个高官，出了一个妙招：请道家的天师开道场，做法事，把瘟神忽悠回去！
这个高官是谁？千古一贤相，参知政事范仲淹。这是历史上的范仲淹吗？不是。这是施耐庵借范老头儿说事！
说的是什么事？这就是：国将兴，问于人；国将亡，问于神。
由此可见，仁宗朝君臣的做派，已经预示者大宋气数已尽。梁山上那帮刺头儿的出现，只是煽了一点儿风、点了一把火而已。
那帮梁山刺儿头是怎么出来的，这要归功于一个叫洪信的殿前太尉。
洪太尉是一个怎样的人？《水浒传》第一回中有着绝妙的描写：
在洪太尉到达张天师上班的地方、江西信州龙虎山上清宫时，太尉便“居中”坐在殿中。
把这个太尉拖出去，一刀砍了，一点都不冤。为什么？按照中国古代“坐不中席”的礼节，“居中”之位是皇上的位置，臣子是不能坐的。就凭这一点，洪太尉非臣子也。
后来，听说天师自个在山上发呆，洪太尉决定亲自上山面请。结果遇见一只猛虎，洪太尉吓了个半死；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又遇见了一条大蛇，洪太尉又吓得昏死了大半天。对照着农家少年武松景阳冈赤手空拳打老虎的故事，大家想想，洪信是一个合格的殿前太尉吗？根本不是！这第一回里，施耐庵通过对君、相、将的简要描写，我们可以看到：君昏臣昧，文恬武嬉，国家危矣！
值得一提的是，洪信虽然做殿前太尉不合格，请道教天师的使命也没干成，却有着丰富的好奇心。在到达上清宫禁地伏魔殿时，非要看看众魔的样子。道士们百般拦阻不成，只好放倒“遇洪而开”的石碑，掘出一个万丈妖穴。惊骇的一幕开始了！
 
先说一下“遇洪而开”是什么意思？
一般的读者往往认为，“遇洪而开”就是“遇到洪信就开妖穴”的意思。其实不完全是。中国文字讲究“微言大义”，能够一口能说两家话。表面上看，似乎有这个意思，但是从文化语境上讲，当然另有深意。

在文言文的字法中，“洪”往往与水连用，如“洪水”、“洪流”、“洪波”、“洪涛”等等。从“有水则恶”的文化潜规则来看，“洪”者，大恶也。故“遇洪而开”的另一层意思是，一旦天下崩坏，必定妖魔顿出。
是这样吗？看原著中的字眼：
（众人）看时，石板底下却是一个万丈深浅地穴。只见地穴内刮剌剌一声响亮，那响非同小可……响亮过去，只见一道黑气，从穴里滚将起来，掀塌了半个殿角。那道黑气直冲上半天里，空中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面八方去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梁山一百单八将应劫而出世的描写。但是只有在传统文化的语境下，这几句描写的真义才能凸显出来。
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种“五行说”。“五行”是指“水、火、木、金、土”，《尚书·洪范》中，有“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曰爰穑”的说法，分别指五种类型的事物及其运行的特性，并与相应的颜色相搭配。
就“五行”中的水而言，“水曰润下”的意思是“水是往下流的”，而这种“下流”的水性，就是一种恶。所以现在人们在骂一个人的时候，还会说“他真下流！”
从这一层面上说，下流的“水”就是恶的象征。而在“五行”中，“水”的颜色对应着“黑”色。因此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黑色”也表示邪恶，比如“黑心”、“黑市”、“黑社会”等，都是古代文化传统的投射。
从上边的引文中可以看出，“一道黑气”就是水气。根据刚才的分析，这股黑黑的水气实际上是“恶”的描写。可见，在施耐庵的笔下，这“一道黑气”，其性为恶。在加上“伏魔殿”的名号，不难看出作者对梁山泊的定性。
我这样说，肯定有读者认为我在胡扯：明明梁山众好汉都是大仁大义英雄汉，为什么说梁山英雄其性为恶？
别着急，后边还有描写，说的是：
那道黑气直冲上半天里，空中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面八方去了。
请注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金光”的文化含义是“非神即佛”。可以看出，此处的金光是从“黑气”幻化出来的，非其本来面目。
这就意味着，在《水浒传》中，梁山众好汉义盖云天的外部举止，都是施耐庵有意塑造的“假象”，而其真容真性，却在字里行间的传统文化底蕴中。
遗憾的是，时至今日，我们好多读者在现代文化语境下，往往读不出这一层文化底蕴，这样的话，《水浒传》中精妙绝伦的文字价值和文化价值，就大打折扣了，我们可能只读到了一帮不法分子打打杀杀的故事。
从这一角度说，重新解读《水浒传》，在树立文化自信、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的机缘下，将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和文化意义！
那么，我们就立足原著，细细讲来！
感谢大家的收听，我们下回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