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天子的田猎制度

"古代天子也好、诸侯也好，如果国家太平无事，一年要有三次田猎活动，其重要的目的就是演练打仗。

田猎有一定的礼规，“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就是天子诸侯田猎的时候，最多就是围三面，不赶尽杀绝。有个仁慈的礼在。时间也有规定，比如什么时间以猎鱼呢？就是等到“獭祭鱼”的时候，每年十月的时候虞人就入泽梁，去开始捕鱼了，因为鱼获量是很大的。

通过学习我们还会知道什么是“豺祭兽”，什么时间”设罻罗“捕鸟，什么时间“入山林”砍柴。古人设这些礼的根本是什么？就维护一个人怀慈悲的心而已。

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一为干豆，二为宾客，三为充君之庖。无事而不田，曰不敬；田不以礼，曰暴天物。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天子杀则下大绥，诸侯杀则下小绥，大夫杀则止佐车。佐车止，则百姓田猎。獭祭鱼，然后虞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未蛰，不以火田，不麑，不卵，不杀胎，不殀夭，不覆巢。

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无事是什么？就是没有征伐的事情，没有凶伤的事情，没有干旱、没有灾难，而天子无事。天子、诸侯如果无事，国家很平安的时候，则岁三田。一年有三次的田猎，那么打猎为什么叫田呢？因为都是在种植的区域里面所进行的。为什么在种植的区域里面进行呢？因为，像我们住中岭山，我们就会知道了，这个附近有山猪，山猪有时候会跑下来，会破坏这些农村人家的田禾、会挖他的地瓜吃，挖他的竹笋，他的芋头通通给它挖去给吃了。农人不堪其扰的时候呢，就会组织一个猎人队，然后开始猎杀驱赶，这个也就是人跟大自然争，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么，天子跟诸侯又为什么一岁里边要三田呢？除了在这个田间乡间除害、保护农作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演练打仗。骑马打仗这个技艺要不要演练呢？要演练。就像现在来说，现在的国防，要不要天天练兵？没有打仗也是要天天练兵，对不对？要不要花钱？也花很多钱，要不要付出代价？也是很多代价。

除了这个之外呢，另外还有三个目的，一为干豆，二为宾客，三为充君之庖。为什么一年总共要三田？三田是哪三田？春天一次，秋天一次，冬天一次，唯独只有夏天不田猎。为什么夏天不田猎呢？因为夏天的时候，第一个非常农忙，第二个是万物都在生养之时。一般来说这个春天呢，就会有很多生物就诞生了，对不对？诞生了之后，正在长的时候不去田猎；再来就是田里边的农务也非常忙。

一为干豆，这个干，意思就是说把猎物把它晒干了。豆是什么意思呢？这不是豆子，古代的豆，笾豆之事，有没有？笾豆，豆就是祭祀的时候装肉类的那个盛，盛肉类的那个盛器，祭祀时候用的，叫做豆。把肉类晒干做成什么酱之类，然后放在里面去祭祀，叫做“干豆”。

二为宾客，第二个目的呢，就是有宾客之用往来的时候馈赠、送礼、宴客之用。

三为充君之庖，第三个目的呢，就是说田猎的时候，让君的厨房里面，它的这个菜色就更加丰富，这个是它的三个目的。不过呢？满足这三个目的呢，他所猎杀的动物呢，箭射过去的时候，射中哪里不一样，那么他就放在不一样的地方。

这三者比如说箭射中它的心的，然后那个动物就死掉，对不对？那抓来一看，这个箭正中它的心脏，那么就是在做什么呢？做祭祀用的，这是上等的。各位，猎物还有分上中下等的。

上等是什么？箭直接射中它的心。第二等呢，这个箭射中它的大腿了、屁股了、臂膀了等等这些都是没有五脏六腑的，是第二等，就是放在宴宾客用的。那最后一等，就是箭射穿了它的腹腔、胸腔，也就是说它的里面的肠胃都破损，脓血都跑出来，这个整个肠胃里面都已经肮脏掉了。这种是最下等，最下等放在哪里呢？放在充君之庖。最上等祭鬼神用的干豆，祭鬼神用的；第二等来者是客视为尊，即宾客用的；第三等自己吃的，就这个意思。那么天子、诸侯无事的时候呢，一年都有三次的打仗。当然目的也不只是为了这三个目的，这三个只是写说：第一等猎物，用在敬天地；第二等的猎物、第三等的猎物，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呢？演练兵法。

无事而不田，曰不敬；田不以礼，曰暴天物。

如果都没有事，国家里面很太平，天子也好、诸侯也好，一年不三次去练兵，不去田猎，不去为田除害，曰不敬，意思是说，怠慢鬼神、怠慢宾客，叫做不敬。因为你就没有祭祀了嘛，你也没有宴宾客了嘛，这都不敬；更大的不敬呢，指的是对于国家的国防，丝毫没有一个防备的心，叫做不敬。

田不以礼，就是毫无节制的乱抓，大大小小统统抓，曰暴天物。暴，暴天物本来就是暴殄天物，就是浪费天物，就是不爱惜物力、任意糟蹋的意思；说你田不以礼任意的抓，就是等于把这个生命任意的糟蹋，把物力任意的糟蹋，叫做“暴天物”。那什么叫做田要合礼呢？田猎还合什么礼呢？礼，以下就有一个简略的说明。

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天子有他的猎场，带着大众去开始演练、去田猎的时候，不能合围，最多最多就是围三面，所以我们有一句成语叫网开一面，网开一面是什么意思？就是围三面，放开一面。各位，那你就会想，既然围只围三面，那也是说从另外没有围那面跑掉了，对的，有一些就会跑掉，但是还是有一些自投罗网。

譬如捕鱼来说，捕鱼、十艘二十艘的的船拉着一个大大的渔网开始围，然后渔网慢慢收的过程，其实上面也是空的，下面也是空的，是在最后那一刻，下面那个绳索拉紧的时候，下面才无处可逃，否则的话，其实它是只要往下游，它是每一只都可以跑出去，可是偏偏就有那么多自投罗网，对不对？那天子的心，古人设计这个礼的心，就是说，为了人类的生存不得已而有围猎这个情况发生。但是，你不能够说全部为满，全部为满的、大大小小的一起杀，那这是极不仁慈的。是你要生存，别人也要生存，万物都要让它有这个滋养生息的机会，所以天子不合围，不赶尽杀绝。

诸侯不掩群，群就是一整群的动物，比如说鹿就是一群，牛也是一群，马也是一群，对不对？掩群的意思就是整群都杀害。这是天子也好、诸侯也好，都不能合围，也都不能掩群。春夏秋冬都是这样，不赶尽杀绝的意思，这群你抓，抓了一些成熟的，那些还未成熟的、那些小的、那些怀孕的母鹿等等，你都要得把它给放了。所以叫做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

天子杀则下大绥，诸侯杀则下小绥。出去围猎，天子带着满朝的文武大大小小的官，还有这些大大小小的官的家属，那些家属在古代叫百姓。百姓在一开始的时候，一般的庶民是没有姓氏，当时一开始的时候，百姓所指的其实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他的家属，他对国家有特殊功勋，所以当时的天子赐给他一个姓。

比如说我姓张——弓长，对不对？你就知道说我的祖先曾经可能是有一个做大弓做的很不错；有人姓司马，对不对？那这个司马是养马的，一开始是养马的，后来司马是管部队的，就是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一开始的司马就是养马，养马是干嘛呢？这个为了打仗用的，他的姓是司马。就像这样子，就是一个姓氏，都曾经当过官，当时的百姓是没有官位的。

那天子带着大小官员、带着百姓去打猎，那天子他就先出场，然后他驾着车，旁边有佐车帮他围、帮他慢慢地围，等到他射到猎物之后下大绥，那个大绥代表天子那个大旗，大绥就是大旗子，那个大绥就要放下来，本来竖起来的，把它放下来、垂下来。表示说，天子的猎杀已经结束。不是一直杀，不是杀一整天，天子只要出去打猎，一射到猎物了，已经射中了，这个旌旗放下来，换别人登场，换诸侯登场。

诸侯杀则下小绥，下面可能有八个五个诸侯，这个诸侯就登场，登场一样他驾着车，旁边有辅佐他的车，开始围。然后呢，不是偷袭的，这个礼，古人打猎绝对不偷袭的，一定是把它赶出来，让它开始跑，跑稳了之后，我们就开始追。这之后呢，被我追到这算你倒霉，是你技不如人，那你死得没话说，我绝对不偷袭人，古代就是这样。诸侯开始追，然后开始练箭，射出去很准，杀到一只，他就把他的旗降下来，叫做小绥，他的旗比天子小，所以叫做小绥，他的这个田猎训练也已经结束了。

大夫杀则止佐车。最后换大夫上场，大夫可能二三十个人，然后开始围，也有车子帮忙合围。然后，大夫也已经有了猎物了，然后所有辅佐帮忙围猎的那些车叫佐车，全部叫他停下来。天子本来也有佐车，对不对？他下大旗其实也等于佐车停了；诸侯出去的时候有小旗，小旗降下来其实佐车也停了；大夫是没有旗，但是大夫一有猎物之后呢，所有的佐车全部停下来。

佐车止，则百姓田猎。佐车一停的时候换百姓上场，换百姓就没有佐车，百姓就各自施展他的才能。为什么？因为真正出去打仗的时候，这时百姓要出场，对不对啊？当然打仗大夫有可能坐在车上，在车上摇旗呐喊，但是真正拿着刀、拿着枪的那些人叫做百姓，百姓开始要用他的体力、用他的脚步、用他的弓箭，开始去围猎。所以他是有程序的，各位能看得到，最主要就是在训练带兵打仗的这些次第跟他的礼节。猎物的多少倒不是重点，那反正有猎物就可以，就要换别人上场了，这个就是打猎的时候的礼节。

獭祭鱼，然后虞人入泽梁。现在也是在说打猎的时候，比如说猎鱼，对不对？什么时候才可以猎鱼呢？獭祭鱼，獭就是水獭，水獭很喜欢吃鱼。这个水獭，它常常把它所捕来的鱼，因为鱼的生产量很大的时候，它随处都可以捕到鱼，那一捕来一只吃不完、两只吃不完，但是它还是很喜欢捕，它就捕一大堆，然后一条一条把它排在岸边，排在岸边一整列，就好像祭祀的时候的贡品一样，所以，当这个水獭捕到很多鱼的时候，这就叫做獭祭鱼。人们到旁边河边一看，一整排的鱼，好像有人抓的一样，而且排着整整齐齐，那个水獭吃东西的时候，两手就像合十一样，这叫獭祭鱼。

等到獭祭鱼的时候，然后这个管理猎场的人、管理林场的人，才可以进入沼泽、进入河里面去抓鱼。虞人就是管猎场、林场、渔场的都叫做虞人，反正就是管这些牲畜的。这个时候，虞人才可以进入到泽梁，泽就是湖之类，梁是什么呢？用石头排成了一个小小的堤岸，然后把水引到另外像葫芦一样，弄做一个葫芦嘴，大大的口，最后引到一个小小的葫芦嘴，在葫芦嘴那一边放个网子，那个东西就叫做梁。

各位如果我们去澎湖旅游的时候，从空中飞机还没降下去，就看到下面有一个一个像心形的，石头排出来的，心形的最下端、尾端就是一个小小的口，上面放宽阔的口，让水流进来，鱼也跟着进来，这个东西就叫做梁。当然“梁”这个字也可以指桥，不过在这里就是指这个抓鱼的、用石头去围的这个堤岸，这个叫做梁。

那什么时候才能够入梁呢？实际上，獭祭鱼一年会发生两次，那么这边所谓的獭祭鱼，因为它发生在正月跟十月左右，农历，我们现在都讲农历，当时古代并没有现在的阳历，阴历就是农历是比较准的。那每年的正月跟十月的时候，都会出现獭祭鱼，这边指的不是正月，为什么？因为春季的时候万物正在滋长，虞人不会入泽梁。就等到十月，十月的时候虞人就入泽梁，去开始捕鱼了，因为鱼获量是很大了。

豺祭兽，然后田猎。豺就是指豺狼。万物生养很多很多的时候，那豺狼随便抓都是小猎物，小猎物一抓来吃不完，就一只接一只排，就像獭祭鱼一样，这叫豺祭兽。当捕猎看到豺祭兽的现象的时候，都发生在什么时候呢？就是九月末跟十月初，才会发生这个现象。这个时候百姓就可以到处自由的去田猎。

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鸠就是像鸽子一样体型的鸟，化为鹰，这是长大的意思。当然，鸠就鸠，鸠怎么化为鹰呢？只是讲这个体型，像鸽子一样的鸟已经长大像老鹰一样了，发生在什么时候呢？大概在八月中秋左右。这个时候可以设罻罗。罻是什么意思? 罻就是小的网，可以抓鸟的，鸟一触碰在上面，就被那个绳子绊住脚了、头了，头撞进去爬不出来。

那罗也是抓鸟的网、抓鱼的网，都可以叫做罗。总之，罻罗就是捕鸟的网的总称。因此，我们可以看得说，獭祭鱼也好、豺祭兽也好、鸠化为鹰也好，你就知道一年里面真正可以捕野兽的时间其实不是一整年，古人不允许你一整年的抓，只开放一小段的时间给你抓，跟现在的猎人比起来简直是太有良心了。

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各位，草木零落，草凋萎叫做零，木凋萎叫做落。在什么时候？秋季，草木才会开始叶子发黄、凋零，对不对？大约是在农历的十月。等到草木凋零，然后才可以进去砍树木。冬天砍的树木才不会违反它的生生不息的生机，春天就不该砍，而且春天砍的木头不好用，冬天才好用，为什么？冬天砍的木头特别结实，放很久不会腐烂，春天呢，比较脆，放不久一下就烂了。草木凋零到秋季、冬季，秋收冬藏，气正在凋萎的时候，去砍伐树木才不会伤害天地的生机，这是古人的仁慈了。这个意思就是说，像一个小小的幼虫正在成长，不忍心杀它一样的意思。

昆虫未蛰，不以火田。昆虫就是这些小虫，昆虫什么时候才会蛰伏、才会冬眠呢？大概在农历的十月。未蛰就是还不到十月，它还没有蛰藏的时候，它还在活动。不以火田，就不要用烧草做肥的方式，春天田里虽然很多草不烧它了，不用放火烧的方式，因为放火烧的方式就会烧死好多的生物，等到冬蛰所有的昆虫都已经蛰伏了、蛰藏了，这个时候要让田更肥一点，那就可以放火来烧这个树木。先劈出一条防火巷，看你要多大的田地，旁边四周先劈出防火巷，然后里边的树把它砍倒，放一把火让它烧，烧成灰之后它是碱性的，它就能够把酸性的土壤给改造，而且可以当很好的肥料，里边还含有很多的养分，你看古人多仁慈。

十月到仲春之间，那相当于大略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个时候可以火田；等到仲春之后，夏天或秋收之前，其实他们是不火田的。现在的农人已经不知道这些礼，不晓得耕田还有礼？你不知道放火还有礼，对不对？你看古人的礼多么的仁慈啊。

不麑，不卵，不杀胎，不殀夭，不覆巢。不麑，麑本来是小鹿，这边指的是打猎时不能捕杀所有的幼兽。不卵，不取鸟卵，你抓鸟，鸟的卵你拿走了就没有小鸟了，不卵的意思不是说把母鸟抓走，小鸟那个卵把它放到草里，那也是死了。不卵的意思就是只要有产卵的母鸟也不抓、卵也不取。

不杀胎，这个怀孕的，已经怀孕的，你看这个小鹿有怀孕的，连追都不要追它了，就放它自由了，更不要去谈杀了。

不殀夭，殀也是杀的意思，夭是很稚嫩，不杀刚出生的这些小动物。不覆巢，覆是破败，就是说不倾覆鸟巢也好、洞穴也好，有个洞穴是生物可以栖藏的地方，不刻意去破坏它。这边所指的都是那种动物还非常稚嫩，不忍心去伤害它。所以，我们就知道说古人连这个打猎都有礼，礼的根本是什么？就维护一个人怀慈悲的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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