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个栗子 Vol.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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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战

1993年夏天的时候，当Steven Heller为《Eye》杂志写下他那篇臭名昭著的文章《Cult of the Ugly》时，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文章变成了一剂强力催化剂，爆发了一场以Massimo Vignelli 为首的美国设计师传统派和《Emigre》及Cranbrook艺术学院的前卫派之间长达几年的争论。

这位世界上最多产的设计作家在他的檄文中对Cranbrook学院及其学生提出了质疑，在他看来，他们的作品都是无偿的丑陋。“过去设计师代表的是美和秩序。现在，美是过时的，丑是聪明的。”他指责这种风格的粗暴：“多而不乱比少好，混乱比简单好，碎片化比连续性更聪明，丑陋则是这种风格的回报。”

后现代主义急切地质疑现代主义所确立的体系，反叛Eurocentrism的宏大叙事，主张多元化。平面设计的结果就是将现代主义的形式基础和外在都剥离了。网格被拆除了。Steven Heller认为当丑陋代表另类思想和文化本土语言时，丑陋是有效的，甚至是令人耳目一新的。他担心这种Ugly Cult很快成为一种风格，吸引没有智慧和规则、也没有好的意识去做设计的人。当拥趸者将丑陋作为一种工具，作为对现状的一种不假思索，会削弱所有的设计。


Steven Heller当时批判的《Emigre》是一本非常具有实验性的平面设计和字体设计杂志，由设计师Rudy VanderLans 1984年创办于旧金山，于2005年停刊。

随之而来的是Jeffery Keedy对彼时作为NYT艺术总监Steven Heller的直接反驳：“Heller是不承认任何过了哈德逊河的东西的，当然，除非，他说的是丑陋的作品，那就是哈德逊河对岸的一切。”

Jeffery Keedy直指在AIGA会议上感受到普遍被排挤的氛围，仿佛他伙同了David Carson、Rudy VanderLans、Ed Fella这一小撮人正在对平面设计进行某种骗局。而他所希望的仅仅是打破完全由一个Ideology统治的设计界。

2007年的英国《Creative Review》中Patrick Burgoyne所写的《The New Ugly》借由批判伦敦奥运会会徽宣称丑陋回归了，至此“新丑”终于找到了出处。

2007年的时候，英国《Creative Review》杂志借由批判2012年伦敦奥运会会徽，认为Steven Heller所说的丑陋回归了。Patrick Burgoyne所写的《The New Ugly》令人震惊，至此“新丑”终于找到了出处。不过更让人感到持久之迷思的仍然是奥委会居然能给这样怪诞的图形背书。

设计方Wolff Olins声称：“它的设计是故意的，它不要求被人喜欢。它的目的是要引起人们的反应，就像椅子上的小刺，让你深吸一口气，坐起来，并注意到这一点。”言下之意是，当周围都是按照华而不实的美学标准创造标志时，要想脱颖而出，唯一的办法就是刻意拒绝这些标准。

Patrick Burgoyne发出了这样的拷问：“拉伸字体、荧光色彩和对规则的无视，如此多华而不实的同质化设计，是我们的过激反应吗，还是这暗示着真正的设计转变？如果这就是未来，那可能就不是什么美好的景象了。”

对于Patrick来说不美好的景象未来并没有等太久，2012年主流出版社Gestalten出版了《Pretty Ugly: Visual Rebellion in Design》，集结了欧美诸多新锐平面设计作品，让人感到好奇和错位的东西在不断涌动，设计界中普遍的视觉反叛证实了这种曾经让设计界精英们大失所望的趋势。Rick Poynor随之撰写了评论《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似乎对这种丑陋设计已经坦然以对。



无论你以何种方式解读这个标题： “相当丑陋”或“吸引人的丑陋”，其措辞都坦然承认，这是一种更耐人寻味、更容易让人接受的丑陋，而副标题中所说的设计是一种“视觉反叛”，则是种甜美的虚伪。真正的反叛发生在很久之前—— 平面设计的灵感来自于1960年代的Counterculture，来自于1970年代的Punk，来自于1980年代的解构，来自于1990 年代的Grunge 。2000年后的平面设计文化，更像是一个开明的游戏空间，在这个空间里，New Ugly这样的风格并没有让人感到不安，它是所有这些反叛影响的受益者和产物，而审美的多元化已经是我们多年来的“条件”。设计师们是否选择利用这种开放性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从90年代中期开始，很多人都退居到新现代主义的视觉确定性当中。

“丑陋”只是昨天的战争，不需要再打了。

如果我们总是遵循生活在20世纪的设计师们制定的规则，但我们生活在21世纪，那么我们又在盲目地遵循什么呢？我们从无序到建立秩序，我们又在消耗秩序，正如世界的样子，我们最终回归无序。

Reference:
-Cult of the ugly
https://eyemagazine.co.uk/feature/article/cult-of-the-ugly

-The New Ugly
https://www.creativereview.co.uk/the-new-ugly/

-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
https://www.printmag.com/article/the-good-the-bad-and-the-ugly/

部分内容摘要

邱正：欢迎收听举个栗子电台Vol 1 节目，我是主持人邱正，今天我们要讨论的话题是“新丑”，它从英文“New ugly”直译过来，虽然近年它成为某种被热议的视觉现象，但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它就已经出现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它在当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反应的时代风貌是什么？

刘治治：@卢涛，你觉得所谓的”新丑“是否具有地域和时间上的差异？因为所谓的“新丑”虽然一直存在，但这个名字好像是新近被创造的。

卢涛：我在杭州，好像这些词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可能在北京或上海出现比较多。之前Steven Heller写过那篇《Cult of the ugly》，那个时候是“老丑”，近期应该是高田唯的展览有关，又一次提出了所谓的“新丑”，时间跨度差不多20年左右吧。

广煜：之前看过一本叫《Pretty Ugly》的书，里面介绍了很多国外做得比较粗鲁的设计，不是那么讲究，那时候觉得代表一种新的东西。2012年还在荷兰看了一本杂志叫《PIN-UP》，当时用了广受诟病的微软字体Arial，但它其实是本很严肃的杂志，介绍的建筑作品都比较先锋，比较当下，我觉得和曾经的经典设计很不一样，可能是设计师对于杂志内容的一些设计思考。

广煜：全世界各地都有所谓New Ugly的设计师，很多也被主流所接受，比如东京的Ginza Six也邀请了植田正、佐藤丰等非传统设计师合作项目，他们的作品就比较滑稽，不是一个正规平面设计体系内的东西。包括自己有印刷厂的北川一成，他也不是传统式的平面设计。你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把视觉做成那样，完全不符合我们的经验。

卢涛：以前我们说这些设计师的时候都是在一个专业的角度视角和词汇去描述，有很大的片面，但是不同代的人有不同的社会环境。田中一光和高田唯的成长年代是很不一样的，他们通过设计把时代气息给体现了。在这个意义上，设计的好坏、美丑、风格之类的都不是重要的。以前的话语权都掌握在精英手中，往往对他们造成冲击的或是看不惯的往往是一些草根的东西，可能他们觉得那些是“丑的”。

章瑜：所以什么是经典的设计？

刘治治：我觉得21世纪的头20年出现了很多突破之前的范式的词汇，无论是设计还是艺术等各个领域。我们之前说去关注所谓的中国设计的动机，也是觉得上一代好像老去得特别快，而新一代好像也老去得特别快这种情况中出现的。21世纪好像要去急于建立一种属于21世纪的经典。这20年的变化太快了，一个众人皆知的例子，奥运会Logo在一个propaganda的情况下，它的惯性虽然很大，但在普众的层面早已被抛弃好几遍了。21世纪感觉是个新千年，我们其实在不断去寻找经典。所谓“新丑”也是一种无非是人们思维的一种表达。

章瑜：所以说“新丑”变成了一种策略。

邱正：无论是之前的Ugly还是后面的New Ugly都是经过精英阶层的转译的，变成一种被认证的风格。

卢涛：其实我在想也只有Steven Heller这样的人才会说什么“Ugly Design”。其实取决于你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他批判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非常地下的，与主流对立的东西。我觉得新丑像是一种街头视觉暗号。

章瑜：Heller当时批判的东西，到如今都是一种经典，甚至都有点过气了。

刘治治：中国的情况就更特殊了，因为它没有经历过视觉启蒙的阶段，现代主义也没有构建过。直接进入一个野蛮生长的环境里，大家真正开始对视觉语言有意识可能还是2000年左右开始的。然后这个时候新丑风又来了，它的出现和中国的这种野蛮的状态是相吻合的。

卢涛：我们去区分国外的一些所谓新丑其实还是很精致很专业化的，但是到了中国是否成为一种底层去争取一种话语权，以至于一种不专业变成了一种正当化。

刘治治：对新丑的认可是一种风格建立的过程，也意味着它将要被人消费。而且是人们很容易就能够抵达的某种结果。人们是不需要去了解这种结果是如何产生的，过程也并不重要。它像是一种快消品，没有那么多值得玩味的背后的故事。

邱正：这种看起来比较野蛮和粗粝的风格的出现似乎让未经过专业受训的人分不清楚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当它变成了一种风格之后，是利用风格创造出的结果还是用一套逻辑创造出的结果，一般人是看不出来。另外一个我比较好奇的点，像广煜之前说到的Ginza Six的例子，一个在东京极其黄金的地段的精品商场运用了这样的视觉，到底是谁接受了谁？

广煜：前两天我去某宝上瞎溜达，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卖衣服的卖家，我看到一张街拍，是一女孩穿件T恤站在日本理发店的门口，理发店的玻璃上贴了一张打印纸的内容，它用了很多emoji，做的跟高田唯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区别。我想说的是高田唯不是在创造一种风格，而是在利用民间大家喜闻乐见的风格创作自己的作品，就是那种我在专业设计师眼里看起来很low的，但是在信息传达上并没有缺失，也不太需要专业培训的能力的，一样可以完成信息传递的那些视觉画面。在现代这个社会已经被大量使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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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音乐
开场   Elastica - 2:1
中场  The Yabba - Battles
结尾 Girls Names - The New Life

- 节目策划  迷盒、邱正
- 撰文  迷盒
-编辑  邱正
-Motion Design & 剪辑  叶子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