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_07_08 穿过帷幕

2022-09-06 00:46:4809:30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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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念萧红的《生死场》,其中写扎彩的一段尤其印象深刻。而在我有限的生活感触里,常觉得风俗和迷信活动之间的界限还蛮隐约的,似乎存在一些灰色地带。比如上坟是全球通用事,清明上坟是风俗,上坟烧纸钱大概算是迷信了?但想想这三百六十五天里,风俗都剩的不多了,迷信活动倒屈指可数,我常不太可靠的把它当作一件新奇特的事来旁观,偶尔用好奇的热情参与其中。书里是这么写的:


【《生死场》;图片源自网络】




  东二道街上的扎彩铺,就扎的是这一些。一摆起来又威风、又好看,但那作坊里边是乱七八糟的,满地碎纸,秫杆棍子一大堆,破盒子、乱罐子、颜料瓶子、浆糊盆、细麻绳、粗麻绳……走起路来,会使人跌倒。那里边砍的砍、绑的绑,苍蝇也来回地飞着。

  要做人,先做一个脸孔,糊好了,挂在墙上,男的女的,到用的时候,摘下一个来就用。给一个用秫杆捆好的人架子,穿上衣服,装上一个头就像人了。把一个瘦骨伶仃的用纸糊好的马架子,上边贴上用纸剪成的白毛,那就是一匹很漂亮的马了。

  做这样的活计的,也不过是几个极粗糙极丑陋的人,他们虽懂得怎样打扮一个马童或是打扮一个车夫,怎样打扮一个妇人女子,但他们对他们自己是毫不加修饰的,长头发的、毛头发的、歪嘴的、歪眼的、赤足裸膝的,似乎使人不能相信,这么漂亮炫眼耀目,好像要活了的人似的,是出于他们之手。

  他们吃的是粗菜、粗饭,穿的是破烂的衣服,睡觉则睡在车马、人、头之中。 

  他们这种生活,似乎也很苦的。但是一天一天的,也就糊里糊涂地过去了,也就过着春夏秋冬,脱下单衣去,穿起棉衣来地过去了。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拥着。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 

  病,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 

  死,这回可是悲哀的事情了,父亲死了儿子哭;儿子死了母亲哭;哥哥死了一家全哭;嫂子死了,她的娘家人来哭。 

  哭了一朝或是三日,就总得到城外去,挖一个坑把这人埋起来。 

  埋了之后,那活着的仍旧得回家照旧地过着日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外人绝对看不出来是他家已经没有了父亲或是失掉了哥哥,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是关起门来,每天哭上一场。他们心中的悲哀,也不过是随着当地的风俗的大流逢年过节的到坟上去观望一回。二月过清明,家家户户都提着香火去上坟茔,有的坟头上塌了一块土,有的坟头上陷了几个洞,相观之下,感慨唏嘘,烧香点酒。若有近亲的人如子女父母之类,往往且哭上一场;那哭的语句,数数落落,无异是在做一篇文章或者是在诵一篇长诗。歌诵完了之后,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也就随着上坟的人们回城的大流,回城去了。

  回到城中的家里,又得照旧的过着日子,一年柴米油盐,浆洗缝补。从早晨到晚上忙了个不休。夜里疲乏之极,躺在炕上就睡了。在夜梦中并梦不到什么悲哀的或是欣喜的景况,只不过咬着牙、打着哼,一夜一夜地就都这样地过去了。

  假若有人问他们,人生是为了什么?他们并不会茫然无所对答的,他们会直截了当地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人活着是为吃饭穿衣。” 

  再问他,人死了呢?他们会说:“人死了就完了。” 

  所以没有人看见过做扎彩匠的活着的时候为他自己糊一座阴宅,大概他不怎么相信阴间。假如有了阴间,到那时候他再开扎彩铺,怕又要租人家的房子了。 


我也曾近距离的观察过,记得第一次见到扎彩,简直是惊叹连连觉得可是一门手艺,算得上是乐高、剪纸和泥人的组合体,扎的惟妙惟肖。只是乐高剪纸泥人什么的都是闪耀着欢乐可爱的气息,而扎彩,哪怕是太阳下,莫名也是森森的死气沉沉。我知道的也不多,但也懂凡越是重要的日子,什么几十周年祭日之类的,越是(显得)大户的人家,扎的房子一定要多,几进几出都,有时候甚至还要配上实物:什么金丝的被子,还没上身的新衣服,随身的提包水壶这一些。


在中国白事或者纪念的场合,也不能闲聊不能谈笑不能,颂歌也不合适,非得要哭,当然哭也是有讲究的,一唱三叹,有没有泪不要紧,关键是声音够大,喊了什么也不要紧。所以烧纸倒是好,是仪式、是好事,至少给人一点事可以做,哭不来的,也不至于显得在这样悲痛时候不哭也不是发呆也不是手足无措也不是。有事做就显得牢靠,显得算不上重要但至少有用。这时候要是被冠上无用的抬头可就麻烦了,甚至是要被说成白眼狼的。于是男人抢着抬房子,女人争着拿配件,零零散散的掉了这些那些孩子也挤破头搭把手。纸房子甚至像真轿子一样,一行六八个人。也总有人落进无用的话柄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哪能不留一点谈资给难得一聚的叫不上名字说不清辈份的远房亲戚和巴巴的在心里把眼前和张东家前阵子的仪式比较着的隔壁邻居。


一把火烧掉的时候,最兴致勃勃,甚至有几分喝彩庆祝撒狂的意味,像是被鼓励着做坏事,又像是恶被释放了出来,火倒影在瞳孔里显得每个人都有点疯狂起来。火越烧越小的时候,甚至还感觉到周围人的沮丧,开始觉得空落落的,忙了一天,怎么就都成了灰烬了,又觉得这空落落的总还是因为人死了吧。


让我每次还都觉得熟悉又惊叹的是,哪怕尽管《生死场》的背景是三十年代的东北小镇呼兰河,但人的愚昧冷漠逆来顺受又拒绝新事物、身为恶的受害者又是恶的传播者,这些所有,在2020年的这一片土地上,都依旧多多少少可以找到一点影踪。

【萧红,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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