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旅烟台山】仰望与俯身

【片头】

朋友从北方来，感叹着说，喜欢福州缠绵曲折的小巷。印着水痕的青石板，转角爬出墙的三角梅，仿佛嗅得到黄梅雨的温润。而这样的巷子，在我心里，总是固执得认为都藏在烟台山上。上坡下坡，左转右折，我走过的，不留一点痕迹。你走过的，全都是我眷念的气息。

仓前行九里，感受老街巷里的新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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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仰望与俯身

上一集，我们在仓山影剧院发怀古之忧思，这一集，我们出仓山影剧院，梅坞路就横亘面前，顺路左转可到解放大桥、中洲岛，而跨过街，我们要去塔亭路。

▲汤姆 希拉拍摄的福州中洲岛，河对岸是仓霞和上下杭，远约1900-1910年

塔亭路位于梅坞顶，旧时这里是下渡藤山的雁峰之顶，民国时期出版的《藤山志》载：“塔亭，在延寿塔旁，为远行者休憩之所，今则亭废而名仍存”，亭旁的延寿塔，相传为唐末孝女陈三娘所造，民国十四年（1925年）因修筑上藤路而被拆移于路旁，文革时损毁。塔亭路不长，站在路口，左手是新建的高档住宅区，右手是青砖古建与木屋棚户错杂相处，街不宽，跨越，十步，已是百年。

原先塔亭路口的三层红砖洋房，是民国时的仓山警察局。民国六年(1917年)在这里设立福建省会警察亭仓山地区第五警察署，民国29年，改为警察分局。

那时此楼隔壁的老建筑是原来的国民党中央银行福州分行。民国初期银行林立，1934年原中国银行最早设立在观音井，随后国民党中央银行入驻此地。仔细看，楼上还有“仓山糖烟酒”和“可口可乐厦门饮料厂”的老旧招牌，遥想七八十年代，这里依然有繁盛的商业气息。

再向前，如果你不仔细留意下一栋建筑上的红色十字架标志，你一定会错过明道堂。明道堂是英国圣公会在福州建造的一座重要教堂。1866年与圣公会所办的塔亭医院同时建成。该堂的主体建筑为砖木结构，门厅三层，礼拜厅二层。如今的明道堂已破败，拱形窗棂上的玻璃都已残缺，沿街一层辟为店面，更像是很多街区里普通的一栋红砖楼了。

明道堂向前，你就会看见那座即使经历了岁月侵蚀，依然能遥想它当年庄肃气息的三层石质大楼了。高拱的门券下，斜阳里坐着一位老人，俯下身问这座楼有怎样的过往，老人回答，但福州口音却不大听得懂，他认真地在手上画着，正凝神看，旁边修鞋摊的中年人大声说：这里是兰记啊！原来，这就是充满传奇色彩的沈绍安的后人沈幼兰开的兰记脱胎漆器店啊。

▲兰记

沈幼兰，原名正铎，福建侯官人。其五世祖沈绍安创建了脱胎漆器，世代相传。幼兰14岁时因家境贫寒，到堂兄沈正恂开办的“恂记”脱胎漆器店学艺，19岁出师，精通上色薄料，留在“恂记”当技工，很受正恂的器重。民国4年，幼兰离开“恂记”自行开业，沈家以幼兰庶出，不让他在城里开业，于是他遂在仓前山塔亭路开办“兰记”漆器店，利用五口通商后仓前山成为外国人聚居地的优势，同外国人开展营业。使“兰记”漆器名重当时，获奖无数，远播海外。

而塔亭路上的这座大屋，近百年来，缄默着，却忠实地记录了那些高墙深院里动人心魄的商战历史。

兰记对面，新建的高尚社区正年轻，铁栏杆圈起了现在都市最寻常的风景，但在这座小区内，有一座白色建筑，两层，从街上望去极为显眼，它就是仓山首家金融机构，福州第一家银行，汇丰银行福州分行旧址。

▲旧时汇丰银行

清同治三年（1864年），英商汇丰银行在香港创立，两年后(1866年)，在福州的塔亭路大顶岭设立了福州分理处，次年改为分行。这栋两层高的西洋式红楼也随之矗立在烟台山地势最高的这个山坡顶上，楼被称为了“汇丰楼”，楼旁的巷子被称为了“汇丰弄”。一层的厅堂供人们往来，二楼作为银行办公处。遥想当年，外国领事，各界名流均云集于此处，车水马龙，一掷千金。在热热闹闹了一个世纪后，1947年，银行变成了私立塔亭护士学校，随后的岁月，这里的繁华和那曾经的马厩、据传是福州第一家的网球场也就渐次在历史的洪流变革中消失殆尽了。

这座楼前两年被重新整修，入口设在梅坞路上，你若进去探望，会先经过它身旁的另一座双层小楼，正门门面为灰色砖墙，另三面则白墙黑顶，远望，倒也不十分显眼，但走进，你才会猛然发现，这里就是当年孙中山先生亲笔题匾的“独立厅”。

独立厅，原名“桥南公益社”， 民国元年（1912年），清帝逊位。4月20日上午，孙中山总统辞职后途经福州，率随行人员40多人由仓山海关埕码头登岸，首先来到了桥南社，看望同盟会福建支部的同仁，并做讲话，继而为“桥南公益社”书写“独立厅”三个大字，后来制作成匾额悬挂，我们现在看到的匾额即是孙中山先生的笔迹。

▲独立厅

环顾四周，新公寓、老房子，就这样平静地共存着。浮躁的年代，我们尽皆仰望，却很少俯身。漫街或许都是历史，都是福州之于别的城市完全不同，甚而应该让我们深深骄傲的这一切，身边匆忙的人群中，又有几人肯略停下来，与它相视片刻呢。

烟台山的故事，在声音里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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