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头】
朋友从北方来，感叹着说，喜欢福州缠绵曲折的小巷。印着水痕的青石板，转角爬出墙的三角梅，仿佛嗅得到黄梅雨的温润。而这样的巷子，在我心里，总是固执得认为都藏在烟台山上。上坡下坡，左转右折，我走过的，不留一点痕迹。你走过的，全都是我眷念的气息。
仓前行九里，感受老街巷里的新时光
福州城市游记,万科相约，巴晓光的别处远方
作者亲自朗读——踏歌寻遍烟台山
第九集/ 消失与重现
十年前，我还有任性的孩子气，突然觉得生活如此无趣，就在那年的秋天，独自一人去鼓浪屿上住了八个月。每天早上穿过鼓声洞沿着海滩跑步，到笔山洞口买水果和卤鸡爪，中午在别墅前的海边吃清蒸鱼和辣椒炒田螺，晚上在艺校后门就着烤秋刀鱼和豆腐干赏月。关于那段时光的回忆，随着后来工作的繁忙已渐渐模糊，直到那一天，我走在烟台山公园路一带的树荫里，所有那些关于鼓浪屿的记忆又活过来了，因为，它们骨子里的气息是如此相像。
散落在公园路、公园东路、公园西路的老洋房，尽比福州城任何一处都多，都美丽。在高大的樟树、古榕、木棉的荫影里静默自处，历尽繁华转而平淡。而我们就挑一个春日的午后，静悄悄地来，和它们一起，看柳树发芽，看玉兰开花。
出万春巷，正对面是原闽海关宿舍，左转，沿立新路前行，就到了公园西路。路口一座大楼，很是巍峨，这就是白鸽楼。白鸽楼的样子更像我在北京读大学时，校园里那些五十年代盖起的礼堂，传统歇山式屋顶，却开有采光的老虎窗；钢筋混凝土结构，却模仿木构建筑。这种民族主义复兴的中式风格在北方常见，在福州却留存不多。
▲闽海关税务司官邸
白鸽楼前身为塔亭医院附属护士学校，1949年后，白鸽楼转为供销社大楼，又转为市二医院高级医师及管理人员宿舍，使用至今。抬首望天，白鸽楼的特色脊兽-白鸽在飞檐上歇脚，好像随时都会振翅远行。高大的楼梯，阔敞的院落，乘凉的老者，这座楼一年四季都适合成为明信片上的一帧定格。
白鸽楼旁有一排低矮的老厝，虽有两层，但却感觉像佝偻的老人般，平静度过暮年。一整排开间很多，数了数，有十间之多，沿街铺排开，门前多是老人坐在树荫下晒太阳闲聊，上前去问，原来这里就是十二间排。
十二间排又称陶园十二间排，是一处殖民地柱廊式风格的公寓式住宅。门前的老人们说，以前有十二间，现在只有十间了，坊间流传，是修建白鸽楼传达室的时候拆掉了两间。老人对我们问东问西丝毫不觉诧异，他们说，以前十二间排住过一个牧师，后来，去了台湾，在台湾做善事很有名气，因此，经常有台湾游客专程来这里寻牧师的旧居，来来往往，老人们也都习惯了。事实上，民国十二年（1923年）后，福州的基督徒租用这里聚会布道，十二间排一度被称为称“基督徒会堂”，此处亦是中国第一个地方教会——福州教会的第一个会所。
下午，风刚刚好，房前的树木间漏下许多阳光，每间屋前都花木繁盛，边上一眼古井，水依然清冽。眯着眼正文艺着，老人又开口说，你们老来参观，这房子也拆迁不了，一下雨就漏水。我忽地醒过来，看着衰迈的老人，他们几十年都蜗居于此，我们这些偶尔路过把这儿当风景的人，又有几个体会过老宅人家的不便呢。这样一想，心里毕竟生了惭愧，讪讪地走开了。
▲公园路全景
公园西路行到底就是聚和路，虽名为路，宽窄却只有一条巷的大小。高墙里探出一大棵木棉树，映得天愈发的蓝。大叶榕在这个季节正在换叶，春天的小路上就这样落满了极像秋天的黄叶。行到底以为路已至尽头，左转却又柳暗花明，一条更悠长的巷子伸下山坡。墙头炮仗花开得更热闹，白灰墙上岁月瘢痕，渐次矮下去，这气息竟和鼓浪屿别无二致。路过一棵上百条须根缠绕的骑墙榕和一座小小的程埔田元帅庙后，一座幼儿园栅栏里围着的半新不旧的洋楼扑入眼帘。没有任何提示，这里就是异地重建的德园、宇园。
旧时的德园位于聚和路15号，是一座二层红砖西式洋楼，带有外廊，具有典型的殖民地建筑风格。清同治三年（1864年），德国在福州设领事馆，德园距德国领事馆极近，是领事馆附属的领事官邸，“德园”之名也因此而来。
2006年，仓山区程埔头旧屋区改造，德园和隔聚和路相望的宇园拆迁，在福州引发了仓山老别墅拆与留的大争议，师大教授王鸿甚至在德园旁的废墟上举办了《“镜像东西”之告别福州》摄影展，以示态度与告别之意。2007年11月，德园和宇园最终被拆除。福建省建筑科学研究院对两座建筑进行了测绘，在我们面前的地方进行了重建。
仅两三百米长的聚和路原本有梅鹤山馆、积雪山馆、松庐、涤园、宇园、德园等洋楼，现在已全部不见。马世芳说：“有些东西照理说概要遗址在那儿的，却一夕之间通通消失了。”聚和路上的曾经，我们从此也只能往老照片和老电影的背景里找寻了。
聚和路尽头，我们踏上了复园路。右转就是修葺一新的林森公馆。
▲林森公馆
林森公馆的门牌号是七星巷2号，但七星巷早已荡然无存。公馆呈“T”字型，是座中西合壁的三层洋楼，虽在重修，但凛然的气势还是让人心生敬仰。我正张望，路过的一位老人停下来，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像是对我又像是喃喃自语地说：林大人当了十二年民国政府主席，他可是我们福州历史上最大的官呀！
林森，原名林天波,字子超，号长仁，自号青芝老人，闽候县人。1881年入福州鹤岭英华书院， 1905年加入中国同盟会，1914年在东京加入中华革命党。1932年起接替蒋中正担任国民政府主席一职。这座房子虽然叫做林森公馆，却非林森本人修建，林森极清廉，经常身着黑色或蓝色大衣长袍，戴灰绒呢帽或黑色礼帽。一年四季，无论寒暑，都是一身布衣，只有厚薄之分，没有时常变化。林森虽居高位，仍很清贫，因此当时的建设部长才专门为他建了这座公馆，供林森回福州时在此小住。因林森早年丧妻，并无子女，房子就由他三弟一家在此长住了。
林森公馆早已整修完毕，我却总记得第一次看见它施工修复的那个下午，工人在忙碌着，院墙外的空地上供着一排三枝巨大的高香，那香如此巨大，像是人们心中盛放着的巨大的怀念。有些人，走了，但注定会留下传奇。
烟台山的故事，在声音里继续。
福州城市游记，巴晓光的别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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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听第十集/ 秘密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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